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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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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椎四 张良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他与薛天异交往的时间只有一天,但已经知道这个壮汉的脾气,当他决定了一件事后,就无法改变了,除非是不要他前去,但看过薛天异的勇力与身手后,要想计划得逞,再也找不到适当的人了。 沉思良久,张良只得把一切都寄托在薛夫人的预言上了,她的留字上说:“博浪沙头云雾里,独夫丧胆之日,即母子重晤之期。”想来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博浪沙只是一个极小的地方,名不见经传,更非一个远离故国数十年的女子所能知,她独独指出这里,必然是有道理的。 独夫自然是指秦王而言,博浪沙是他丧胆毕命之地,薛夫人既然作此预言,想必事情一定可以成功的。 不信怪力乱神的儒生张良,由于出关以后,种种神奇的遭遇,以及见到薛氏一家超凡的表现后,不得不对往日的观念重作一番估计,赋予深深的信任了。 因此张良一笑道:“岳母悟道已列仙班了,她老人家的指示必不会错,我们就这么决定吧,什么时候动身呢?” 薛天异笑道:“这个自然听你的,我急着回来,固然为看母亲一面,也想让你跟妹子多聚聚,但看情形他们已经先离开了,大概是目前尚不宜见面,我已经无所留恋,随时都可以走的,你说什么时候动身,我拔腿就走。” 张良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早就起程吧。” 薛天异道:“我是不累的,几个月的牢狱坐下来,我整天都在睡觉,全身都发痒,真想好好活动一下,但你是贵公子,一定经不起劳顿,就依你休息一夜吧。” 张良陪他喝了一点酒,摆好床铺要请他休息,薛天异却笑道:“你自己睡吧,我在外面躺躺就行了。” 张良一愕道:“那怎么行!外面全是冰雪。” 薛天异大笑道:“兄弟,你在牢房里看过我睡的地方,那里虽然没有冰雪,但冰冷的石头比雪还凉,我躺在上面还直冒汗,你想我会怕冷吗?你去睡吧,别管我了。” 张良实在也困了,便不再客气,自顾到床铺上躺下了,薛天异一个人还在喝酒,没多久工夫,张良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张良在酷寒中醒来,睁开眼睛,只看见灰蒙蒙的云天,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记得昨夜是睡在茅屋里的,怎么一下子换了地方呢? 再移目旁顾,但见四下的冰雪不住往后退,分明是在行进中,可是身子又没有移动的感觉,连忙坐起身子,才看见他的马四蹄捆住,平放在一台雪车上,用一根绳索连在自己的脚头,自己也卧在一台雪车上飞速地前进着。 赶紧再掉头回顾,但见薛天异的肩上抗着一柄大铁锥。 铁锥的头上系着粗索,拉着自己卧身的雪车,走得非常稳,却又非常迅速,惊异之下,忙叫道:“薛大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动身的?” 薛天异停了下来笑道:“走了老半天了,我看你睡得正浓,不想吵醒你,又闲得无聊,干脆带着你上路了。” 张良挣扎要下车道:“这样太劳累大兄了。” 薛天异摇手道:“你别下来这是最快的走法,如果让你骑了马慢慢地挨,到天黑也出不了山。” 张良道:“那也没关系,我们不急在这一刻。” 薛天异笑道:“你不急我急,老实告诉你,我不怕冷,也不怕累,可就是饿不起,更不能断酒,此去两百里才有人家,我可以一口气赶了去,但是要等你,可能就会把我给饿扁。 还是这样子走吧,到了镇上,你好好请我吃一顿就行了,兄弟,不怕你笑话,我可是一名不文。” 张良笑道:“那还有问题?小弟应供起的。” 薛天异道:“兄弟!亲谊归亲谊,交情归交情,这钱财上却必须分得清楚,我不能白吃你的,只好为你尽点力,算是交换我的酒食所需。” 张良道:“大兄说这种话就见外了。” 薛天异道:“不!这是我们薛家的家训,一丝不可苟取,你以一对玉马救活我一命,我以一命来报答你,但那是在举事刺秦之时,现在我仍然要以劳力来养活自己。” 张良知道他们一家生活耿介,他不便多作争辩,只是笑笑道:“大兄,进了渤海关,人烟稠密,我们就不能这样子走路,那时又该怎么办呢?” 薛天异怔了一怔,道:“是啊!那时你可以骑马了,用不着我再拖着你走,我该用什么办法来为你出力才好呢?” 说着坐了下来,搔首苦思,张良笑道:“大兄!别再为这个问题苦自己了,你我还分什么?” 薛天异道:“不!一定要分清楚,我必须想出赚钱的法子,否则我宁可饿死在这里。” 张良一叹道:“大兄!我真没见到过像你这么固执的人。” 薛天异道:“你娶了我的妹妹,就该知道我们一家是怎么样的人了,如果我们不坚守这个自食其力的遗训,何必要靠狩猎为生呢,以我们的体能,求生是很容易的。” 张良灵机一动道:“大兄!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至少在半年之内,你的生活费已经预付给了。” 薛天异不信道:“胡说,我几时给过你银钱了?” 张良笑道:“不是你,是天垢给的。” “她也没有银子,我们家根本就没有银子。” 张良道:“不是银子,是皮革,大兄本来要在今年秋天处决,岳母与天垢奔命狩猎,获取了无数的皮革,就是为大兄到今秋的酒食所需,已经卖给我了。” 薛天异倒是相信了,但又问道:“皮革呢?” 张良道:“天垢本来要带着它们上郡城去求售的,但我为求赶时间,把它们全部买下来贮放在一个雪洞里。” 薛天异一怔道:“那怎么行,等雪一化,那些皮革就会烂了。” 张良笑道:“那也没什么,烂掉了也是我的东西,我付出了代价,就有权处置它们,这笔银子该付给你们的,大兄是现在拿去,还是留存在小弟这儿?” 薛天异想想道:“总值有多少?” 张良道:“没有确实估价,但足够供大兄半年酒食所需,大概有五十两金子吧,大兄如果现在拿去,以后我们各付各的,但如留在小弟这儿,入关之后,我们可以用来作点买卖,以利求利,大概可以混这一辈子的温饱了。” 薛天异又沉思片刻道:“兄弟!我们都不是生意人,刺秦之举,也不知到在那一天,或许到了牛年,金子放在你那里,随你怎么办好了,假如用完了,我自然不作其他要求,如果在我离世之前还有剩下的金子就买一个无主的孤儿,承继在我薛氏门下就好了。” 张良一怔道:“大哥何出斯言?” 薛天异豪迈地一笑道:“人生寿夭自有定数,娘早已勘透了,她算准我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犯罪失手杀人,她坚持要我前去伏法领罪,现在兄弟你把我救出来了,只不过是拿我这条命作更有意义的牺牲而已,却难挽我一死。” 张良不信道:“岳母留书上说,刺秦之举必可成功的。” 薛天异道:“娘送我入狱之时就说过了,下次相逢之日,就是我毕命之日,刺秦之举成功与否我不知道,但知道再见母亲之日,也就是我们母子永诀之时,我唯一感遗憾的是:未能给祖上遗下一枝根苗。” 张良想起薛夫人的嘱咐,心中也不觉恻然,连忙道:“大兄!岳母已有指示,薛氏根苗必不会断绝,而且还不必求诸异姓,大兄命中尚有子嗣之分。” 薛天异大笑道:“我不相信这是母亲的指示,她纵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叫公鸡生蛋,又怎么能够使我生儿子呢?” 张良只是笑笑,又再次上路,进了渤海关后,已渐入中原,为了配合薛夫人的预言指示他们一迳向阳武进发,以便到博浪沙去等候机会,但是因为薛天异的长相太惊人了,肩上抗着那具大铁椎,到处都惹人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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