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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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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却接着说道:“这时鲁达已渐渐着恼,声调难免凄厉,因为他极端悲痛。鲁达指着三山和尚的心口这样说——‘你,一身超俗的功夫,足能保护你的妻子,何况她怀了孕,是你赵家的骨血,你竟弃她而逃,那里还有夫妻的恩义情感?妻被贼掳,依你的能力本领,起码应当搜查营救以尽人事,你却没这样做过,毫无仁爱?不明自己骨血的出生日期,使他背伦忘耻认贼作父,你无父子之情!岳飞孤忠贞臣,惨死奸贼之手,不图为友复仇;昔日生死祸福相共的话,自然是虚假不实,怎能算忠?只顾独善其身,抛下一大堆未完而应办的事不问,参空口禅,于事何补?我是长发鲁达,和你什么关系你自己明白。现在有两条路让你走;一条是还俗办理这些未了的事,我发誓生死不渝相随着你,再十条路是你以死谢罪!’岂料三山和尚竟痛哭流涕,擂胸嚎啕,说出一大堆卑鄙哀求无耻的话来。原来这是个自私怕死的东西!要求鲁达不要烦扰他,并说他不一定必须要认这个儿子,假如鲁达不认他也随便;鲁达才咬着牙逼他走第二条路。谁知道他见哭求哀诉无功,竟趁空迅疾的拔出断情剑暴下毒手;没有几招,冻成了一块死肉,解脱了他一生的罪孽!鲁达把断情剑抛下深泥潭,从此再不姓赵!” 萧震东惊凛萧珂的阴狠凉薄,和鲁达杀父若仇的冷淡毒辣;这种事听者能够泪下,但说者却像极得意似的侃侃而谈,难道这就是动荡乱世之下的天理伦常? 萧震东正思索之间,萧珂阴恻恻笑道:“现在轮到我们萧家自己的事了,爸!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萧震东当适才和萧珂对话时,曾不止一次的想原谅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把过错放到自己肩上,如今却已无法隐蔽自己的明智和良心了。萧珂并非真需要自己,他已泯灭了善良的人性,像狼一样,毫无情义!大丈夫当断即断,苍老了的萧震东,发出开朗的敞笑道:“珂儿!我却不像赵承正那样无用,生平不向仇家低头,我说过!饭后你带楚零走,只要你能,爸不拦你,但明天和鲁达的约斗,绝不更改!你是帮他?还是助我?我绝不问,现在咱们还是父子,那怕只有片刻欢乐,这是你我应得的享受!珂儿,你能喝酒吗?” 萧珂点点头,萧震东自斟了一杯,给萧珂也斟上满盏。萧坷阴鸷乖桀的一把抢过酒壶来,打开壶盖,仔细的看了看又嗅了嗅,才放下它,却仍然把自己这杯酒,和萧震东的那杯换过!萧震东笑了笑,端起来喝了一口。萧珂二次再把酒杯,换回,才放心大胆的喝着! 一壶酒正半斤,刹时喝尽。萧震东又和他闲谈家常。半晌之后,萧震东突然笑着问道:“珂儿可是当真要带走楚零,使你瑾妹痛苦一生?” 萧珂阴恻地说道:“事情早巳说定,再问岂不多余?” 萧震东缓缓敞笑,声震耳鼓,一个字一个字有力的说道:“那你就不替为父的想想?” 萧珂煞眉扬竖,暴戾阴狠的回道:“谁又替我想过?” “我!珂儿,我替你前后都想过,很周到的想过!”萧震东淡然答复。萧珂先回了父亲一声似枭鸟凄鸣般的冷笑,然后怨恨的说道:“很周到!确实是再周到没有!” 萧震东语调淡漠,但却心情沉重的说道:“我是你的父亲,应当替你打算。如今你已天下无敌,才十八岁,未来的荣耀和威名,足令武林中人个个慑惧畏服,何况还有长发鲁达作你的膀臂。果然如此,江湖必定流血万里,武林恐无干净土地;伦常倒转,子杀父,弟杀兄,人间岂不变为恶魔地狱?公道焉在?天理何存!萧震东有此恶子,又何颜偷生?是故刚刚那一壶,酒里,我安排打算了个周到,珂儿!咱爷儿俩个都该死!我有你这种儿子该死,你有我这样的父亲该死,让恶人死净,好人岂不活得更快乐些?” “萧珂先莫蠢动,听我说完!我明天和鲁达有约,必须遵守,何况我另有安排,萧震东江湖走了几十年,岂有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你和鲁达一狼一狈,我怎肯诛狼而纵狈?但毒酒你我父子一齐饮下,如今早已行开,只有用我独配的解药,才能多支持二十四个时辰!哪!珂儿,你看到了吧!这里有两粒解药,一粒我用,另一粒准备给你服下去!” “萧珂!我说过你别蠢动,你敢挪动分毫,这粒药我立刻毁了它,别说我狠!解药本来很多,现在都毁掉了。毒酒入肠,不动内力可支持两个时辰,妄动真气立发身死;我也告诉了你,生死由你一念!我说了这些话,未免提动真力,我要先吃一粒!现在好了,我还有两个日夜的寿命,珂儿,虎毒不食子!萧震东难道比虎还狠还毒?不!我迟早把解药给你,不过你要等我说完了话之后。” “毒酒无法医治,必须服下解药之后静坐,用自己本身的内力,缓缓逼它出来,约须三个时辰。珂儿,你懂得这番话的意思吗?你服药之后,三个时辰之后,又恢复了你那天下无敌的名头和功力,但我和鲁达的约斗时间仍然没到,岂不前功尽弃!所以这粒药我要在鲁达赴约来庄时才给你吃下去!你和鲁达有约束,我不能再教你背信,但你也要现在发誓,假如鲁达已死,你和他的约束自然完结,你终生要听我的话!如此这粒药明晚留给你用。当然,你不服解药,无法支持到两个时辰之后,这个我有办法,你发誓之后,我点你的穴道,把经脉闭住。直到鲁达到来时,再拍开穴道并服下解药!珂儿,爸的话全说完了,回答我,愿不愿意发誓,肯不肯照爸说的办?” 萧珂怨、恨、狠、毒的意念,一个个闪过心头,他后悔没有早下毒手,竟被老父挟制,阴鸷的天性,诡诈机智的他怎肯就此服输?萧震东左手张开,托着那粒解药,右手的食指按在药丸上,缓缓地滚动着它。咫尺天涯,萧珂无法到手,他在想出奇制胜的办法! “考虑好了没有?我敢打赌,你答应鲁达学那种阴损功力的时候,绝没有考虑这样久!” 萧震东在催问萧珂,并杂有几句讥讽的闲话;萧珂没放在心上,他已经想到一个战略,成功和失败各占半数,他不能不冒险。实在说来,他并不关心鲁达明天的生死,当然更不关心别人,他是无法忘记未来威震天下第一高手的那份荣耀,和令武林江湖人人慑惧畏服的自满;他怎肯在已经到达顶峰的时候,再退回起点? 他蓦地对萧震东背后一笑,说道:“鲁达你来的巧!” 萧震东惊惧的回头,萧珂疾如闪电般已自萧震东左掌内将那粒解药取到,立刻吞下肚去,脸上露出残酷的胜利笑容!他本想顺便施展煞手对付萧震东,但恐惧那句“妄动真气立刻毒发身死”的话,又怕事难兼顾,才只迅捷的单取解药! 岂料萧震东见他吞药入腹颤抖着身子缓缓站起,双目直视着萧珂,珠泪夺眶而出,悲凉哀怨的喊了一声:“萧珂,珂儿!”已悲不自胜痛苦难禁的说不出话来! 萧珂恍然大悟,心头已感痛楚,面色立转苍白。陡然站起,全身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栗抖动,丝毫用不得力;不禁泪如泉涌,悲切切说道:“爸!那酒是假的,这粒药才有毒?” 萧震东悲号一声,点着头道:“珂儿,别怪我,爸比你还痛苦!” 萧珂已然渐觉昏沉,强自振作说道:“好厉害的毒药,爸!你也吃了?” 萧震东失声哭道:“我那一粒性慢,要手刃了鲁达才发作。 珂儿!做梦也想不到,爸会亲手杀你……” “爸!我已觉得难以支持,可有什么解救的办法,我发誓……” “死了心吧!珂儿!这是云蒙禅师独门的药物,只能用解药救,我怕一时心软,解药早都毁了!” “爸!你没骗我?” “爸生平只骗过你一次,就是那粒药。” “爸!你太狠了,萧珂空有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竟没能施展一次,死得好冤好恨!” “珂儿!你不后悔?” “不悔!绝不后悔!” 他说着身形已摇摇欲坠,倏地挺起胸膛,惨笑着说道:“我萧珂非但绝不后悔,更不甘心!就是死也不死在敬阜山庄!”一声长嚎,他暴提一口真气,震碎了门墙,迅疾无俦电射而去!消失在暗影之中。 萧震东颓然依靠在墙上,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懒得再想。 楚零和萧瑾匆匆奔跑进厅,立刻挽扶萧震东坐下;他们是被萧珂临去时那凄绝的长嚎声引动,由后宅赶来。萧瑾见父亲脸上气色不正,似是呼吸不畅,一面抚顺老父的胸口,一面问道:“爸!哥哥走啦?” 萧震东闭着眼睛,缓缓说道:“嗯!他走啦!走的很远,今生怕再也见不到他。” “哥哥走时大概很生气,门和两旁的墙都撞碎了!”萧瑾担心一件事情,却不敢问,藉题发挥。 萧震东知道爱女的心思,忍着内心无比的痛楚,含笑说道:“珂儿天性还善,良心未泯,最后他终于后悔了。门和墙就是他悔痛伤悲之时,不由自主才撞碎的。他觉得没脸再见你们,要我代他致歉!你们还恨他吗?” 楚零说道:“我始终就没恨过他。” 萧瑾却道:“哥哥是到哪里去了,我和楚哥哥去找他回来,一家人永不分离有多好。” 萧震东闻言暗自默说道:“珂儿!你听到了吧?你虽死却应当无恨了!”又喃喃自语道:“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为什么人们在相聚的时候,要生心斗气甚至互相谋算逞威夺胜?一旦分离,却又觉得惦念牵挂呢?难道这就是人的本能?我老了,就要去了,仍然不懂!” 楚零、萧瑾怎知老人的悲痛,只有安慰并扶侍着萧震东安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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