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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于天龙不由亦是一笑,看着法元那种认真的样子,小脸又是一红,打心眼里,感到爱怜,随说道:“小弟弟,那我就太作大了。”

  于是,法元前导,转过一个坳壑,却见不远之处,古木拥翠,苍松蔽日,掩映之所,竟有几间石房。

  法元随指着那些石房后一个沟道说:“沿那墙道下去,就是‘天音洞’,师父没有叫我去,可不敢乱闯,你可自行前往好了。”

  于天龙知道疯和尚安排,必有深意,随举手为礼别了法元,也就顺着所指点方向走去了!

  那沟道仅有尺许来宽,却夹在两座山峰之间,愈走愈深,也愈走愈宽,约下行顿饭光景,只见仰天一线,伏地一片,两壁倾斜拱立,壑底奔泉流瀑,蔚为奇观!

  于天龙边走之间,已发现有一极高却又极狭之石室当前,略一察看,石室左右,却有一副对联:一线透绌光,海市蜃楼,似真似假,天音起顷尔,魔相丛生,是幻是虚!

  天龙略一推详,已知此石室,正是所指“天音洞”,他就走了进去!

  那石室有一回盘形,上行甬道,随即拾级而上。

  顷刻,便到了一间“斗齐”,设有蒲团、香烛、经书等,空隙不大,恰可容身,而上行无路,顶高寻丈,似已到了会禅之处。

  于天龙略一盘念,也就正心就着蒲团坐下,瞩目一望,面穿上端,正是那两山削立之“一线”所在,不觉又奇又幻!

  正当念头微动之时,忽然密语传音,一股苍劲声音,从天外飞来,说道:“蒲团之前,乃佛门大乘神经,一旦魔音传来,当以清心正意,朗颂贝偈,即可道生幻灭,惟戒心念旁鹜,灵台不净,则走火入魔,悔之已晚。”

  天龙闻声,心中大震,暗自默祷道:“小子一生,劫难太重,还望诸予成全。”

  祷毕,随把案头经书,翻开一看,原来是:“大乘经去魔心语。”

  略一参研,寓意甚深,而词句倒也浅鲜,随安心跌坐,口中朗颂起来!

  朗颂一遍后,竟感体泰身轻,光华内敛,不觉心神为之一振!

  忽然,一阵细么乐声,起自顶隙,接着一片柔迷彩光,由夹峰一线处,透进窗来。

  那乐声,由缓而急,密如骤雨,声声振人心弦,启人遐思,那光彩亦霞光大盛,幻作五色缤纷,使人触目移神,心旌摇动!

  刹那之间,乐声、彩霞,凝为一体,幻觉感染,魔相已生,于天龙忽已不知,到底身在何处?

  只见空谷风暴,魑魅张爪,巨口獠牙,向之扑噬,心方一紧,幻像又变,厉鬼意化红颜,粉臂玉股,翩翩起舞,柔脂若酥,幽香一片。

  又刹那,母亲披发颈血,嚎啕而至,胜玉凤、李秀鸾、姜畹春、柳依依,联袂亦来,个个媚生双黛,娇艳欲滴,无不檀口温香,大数薄幸!……

  眼看,魔相侵及内府,幻化扰至灵台。

  突然,平地鸣雷,一声大喝:“咄!痴子!速觉速醒,免沦魔劫!”

  当头棒喝,于天龙突的心澈神清,赶忙捧起“大乘经祛魔心法”朗朗读起!

  一篇甫届,果然幻象顿灭,而一灯荧荧,窗外蓊茸,又是原来光景!

  于天龙痛定思痛,心中叨念,若非高僧,临危神唱,恐早经走火入魔,早已不堪设想了。

  念及于此,心中忐忑,不觉汗亦潸而下,而此时,窗外光华陡增,乐声又形旋起!……

  忽有、忽无、忽隐、时现。

  于天龙不知经过几久,方把此心魔所幻之诸相,视若无睹,而一篇“祛魔心法”亦已镌记心版矣。

  正当此时,密音传来:“禅关已满,祛魔应劫可任矣。”

  于天龙闻声,心神大畅,随即跪倒通诚,离开“天音洞”到了上端,疯和尚笑态可掬,小沙弥泪眼模糊,反倒心中一怔!

  疯和尚对着法元说道:“你的身世已知,即日随同于天龙,以了这场恩怨,可是,‘兰果絮因’当知冥冥好生之德,……你非佛门人,苦恋无益!”

  说罢,便转对天龙道:“能在天音洞,捱住十日魔劫幻化,可是资质非凡,夙缘非浅,日前所去,剃度之事,不知有否变化,当抒所感,以明究竟。”

  于天龙恭身答道:“十日光阴,倏眼即竟,诚非所料,连日蒙暗中庇护,总算完成此功。百今既已造因,还需证果,但不知孽缘了结之日,仍否有入佛门之缘,当请早示玄机,以启愚朦。”

  疯和尚哈哈一笑,随接道:“老弟台悟性甚高,能知造因证果,既已半入佛门,且记‘佛在心头坐,敬心如敬佛’。你又何需真的光着脑袋,披着袈裟呢!”

  天龙顿然而悟,唯唯称是,疯和尚乃指着法元道:“此子夙孽太重,可随你同入江湖,了结一场恩怨,而此行确与你关系至大,且望慎重行事,以免再造恶因!”

  说罢,随将法元之一段遭遇,也交待了一遍!

  原来法元俗名杨兆熊,乃系宛平人氏,其父耀洲,母苏筱兰,亦是武林中有名人物。

  杨耀洲早年因细故,结恶于温神道人之手,不料江湖仇杀,生生不息,那瘟神道人竟于二月黑风高之夜,率同绿林道,竟把杨家大小,十数余口,几乎全部杀绝!

  这时疯僧正好云游此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浩劫已成,大势难挽,随救出了年仅三龄之杨兆熊。

  事后江湖传言,那温神道人,因杀孽太重,惟恐正派人相子为敌,乃潜赴深山,隐遁起来。

  其在宛平大肆烧毁之际,竟虎口余生,把杨家唯一五龄女孩,裹胁而去!

  疯和尚谈到这里,也不由一叹,最后又说道:“近日察知,瘟神道人炼就一身奇学异能,投效于白骨玄阴教处,助纣为虐,大肆猖獗。又听说杨家女孩亦已长大成人,因受迷药所昏,已失本性。”

  说了一顿,跟着一阵狂笑,又说道:“佛门虽广,难度不善之人,似此玄阴、温神,亦已穷凶恶极,正应得其果报,以警人心,你等即日离去,相机行事,务记少事杀孽!”

  天龙听罢,不胜感慨,而杨兆熊几乎晕厥踣地,疯和尚倏的身形站起,目透威峻冷冷说道:“善恶自有分明,因果亦属前定,但望好自修勉,须何唏嘘着像。”

  说罢,用手拂起徒儿,又对天龙嘱咐道:“白骨玄阴教一切情况,只要一到长沟峪,自会晓得,切记所传‘祛魔心法’,正关系此行成败,莫以等闲相视也!”

  这种风尘异人,表面看来极为冷峻,而实际侠肝义胆,确已热到极点,临行之际,又珍重嘱说一番,乃轻烟一缕,一声长啸,绝尘飞去。

  疯和尚一走,杨兆熊伏在天龙肩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本来嘛,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竟遭遇如此惨事,而又于得悉身世不久,就和相处若父子之恩师一旦两途,还要报血仇救亲人,这真是:责亦重,路亦遥,勿怪其不掬情一吐呢!

  于天龙感怀身世,同病相怜,温语慰问道:“熊弟!恩师已去,哭又何益,还是收拾一下,早些赶路吧!”

  于是,于天龙帮助整理了一番,那杨兆熊居然换了一身打扮。

  天龙一看这位老弟儒巾素服,倒也风流倜傥,不禁注意了两眼。

  杨兆熊小脸一红,抢着说道:“龙哥!恩师一再说我与佛门无缘,所以十数年来,我都是半僧半俗装束,在你坐禅之时,已把我之身世交待已毕,并准备了这一套衣服,和……”

  说着,拿起个沉甸甸小包袱,晃了一晃!接着又说道:“和这些散碎银子!另外还有几粒大还丹,听恩师说,这丹功用极大,将来姐姐解迷反璞,就完全靠它!”

  天龙听罢,心想:“这位老前辈,如此礼爱徒弟,虽父子又当如何?”

  不由得因人推己,不胜感慨,而杨兆熊睹物思亲,也是满怀凄楚,默默良久!

  两人各怀心事,相对缄然,不知经过好久,于天龙一声长叹道:“熊弟,苦思伤神,良叹何益,趁着大好男儿身,祛魔卫道,以报长老们期许之心吧!”

  于是,一前一后各展所学,疾如飘风,快若电掣,两人已飞逝于茫茫之山光灵岚中。

  到了长沟峪,已是黄昏之际,遂到那家客栈,却见院子内,早迎上一人!

  那人正是醉仙董一壶,一见面,老调未改,一阵哈哈大笑,说道:“好小子,你这半路开溜,不要紧,可把老的们,小的们,搞苦啦!没别的,先到屋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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