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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这时候,林三郎已经力尽下落,眼看罗元茂和那“朱弓银丸”谢凤仙先后飞出破船,各借一块木板垫足托力,二次腾身,已到了岸上,自己却没有这份“登萍渡水”的能耐,不禁心里发慌,仰头看时,那秀才孙伯度正攀在船桅顶上,低头向他笑道:“小朋友,这上面凉快得很,你也上来玩玩吗?”

  林三郎回头见连船家都已弃船泅水逃生,破舟无主,更在江心乱转,越发心急,连忙仰头叫道:“喂!船要沉啦!咱们怎么办呢?”

  孙伯度毫无紧慌之态,依旧笑道:“它要沉,我也没有办法,你不会泅水脱身吗?”

  林三郎急道:“我不会泅水,怎么办?”

  孙伯度道:“船上有的是木板,你抱一块就不会沉了!”

  林三郎无奈,只得选了一块较大的木板,双手抱着跳进水里,随波逐流向下游飘去!一面奋力划水,要使那木块移向对岸。

  破舟顺流而下,与林三郎相距总在一丈左右,但那孙伯度却并不惊惶,仍高倨桅顶,喜笑自若。

  林三郎奋力划了许久,渐渐已离岸旁不远,蓦地,忽听孙伯度长笑一声,儒衫展动,从破船桅顶疾掠而到,脚尖在林三郎头上用力一点,藉力腾身、已落在岸上,可怜林三郎却被他一点之下,向下一沉,“啯啯”灌了一大口江水,待他再冒出水面,见孙伯度已经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他心里好生气愤,想不到自己好意救他,他却利用自己当作落脚之处,登上对岸,这人真是人面兽心,恩将仇报了,气得他狠狠咒骂一阵,拚力划水,好容易才泅达岸旁。

  这时候,他真将那孙伯度恨入骨髓,发誓再遇见他时,定要将他狠揍一顿,除除心中这股怨气,一面咒骂,一面拧干衣服,满心愤怒地觅路前行。

  经过这番耽误,直到傍晚时分,才赶到小洪山,林三郎气还未消,胡乱吃了一点干粮,便上路登山。

  他原不知此地路径,更不知道程尧隐居何处,只因一气之下,愤愤上山,行不多久,天色已经黑尽了,荒山丛林中阴森沉寂,分外显得可怖。

  他勉强壮胆又走了一程,不禁心慌起来,忖道:这样乱闯,走到天亮也无法找到程尧的住处,不如寻个地方休息一夜,明天再审度地形,设法找他!

  打定主意后,便攀登一株大树上,张目四望,哪知扫目一瞥之下,却望见左边一里远近,有一团闪烁的火光!

  林三郎大喜,有火之处,必有人居住,当下认准方向,溜下树采,径向火光处奔去。

  不一会,奔到一个土坡前,这才发现原来那火堆乃是旷野中,而围坐在火堆旁的,竟赫然正是日间船上所遇的“朱弓银丸”谢凤仙和“铁掌追魂”罗元茂。

  林三郎悄悄掩在土坡下,蹑足寻了一块大石,隐在石后偷眼细看,竟然越看越觉得那“朱弓银丸”谢凤仙十分面善,只见他们坐在火堆旁并未休息,却在低声谈话,无奈相距太远,林三郎又畏惧他们武功高强,不敢过于迫近,听不出他们在说些什么?

  但他略一思忖,忽然灵机一动,忙盘膝坐下,手挽“三昧印”,静静地运起内功心法来!

  果然没有片刻,坡上二人的谈话之声,已清晰可闻,只听罗元茂愤愤地说:“我管他是何门何派?只要犯在手中,总得给他一点厉害。”

  谢凤仙低声劝道:“罗师弟,你这火爆性格也该改一改了,这一次大师兄飞鸽传讯,召集同门紧急聚会,为了五师兄重现江湖,出手就杀了岭南欧阳双剑,劫去绿玉龟壳,从今同门相残,只怕已无宁日,哪还禁得你再这样任性,动辄又树强敌!”

  林三郎忽听她提到“绿玉龟壳”四字,登时浑身一震,越加凝神静听下去……

  又听罗元茂愤然说道:“欧阳兄弟目中无人,去年更反下衡山,这种人已无同门情谊,我倒觉得五师兄杀得好,杀得应该!”

  谢风仙叹道:“五师兄若是只为私愤杀欧阳兄弟,也还罢了,但他的目的都在十三块绿玉龟壳上,这一来,说不定就掀起一场残酷的杀劫!”

  罗元茂冷笑道:“六师姐,你说句良心话,咱们师兄弟十三个人,连大师兄全在内,谁又不想弄全那十三块绿玉龟壳,独自进那仙龟岭奇门秘室,起心贪婪的人,又岂止五师兄一个?”

  谢凤仙道:“话虽是这样说,但我总觉得出手残杀抢夺,未免有失同门的情谊了。”

  罗元茂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奇怪?要是有这机会,嘿嘿!说不定连师姐你也会和兄弟相互残杀,争夺那诱人的绿玉龟壳哩!”

  谢凤仙笑道:“我想我不致杀你,除非你有这个凶念,想把我杀死……,”

  罗元茂忙也笑道:“咱们同门之中,兄弟最服师姐,纵是天打雷劈,也不敢存这个心!”

  林三郎越听越惊,如今才算弄清楚这两人原来竟是师父的同门,他陡地心境一朗,忽然记起玉梅从苗森怀中搜去的那一张画像来……

  不错,那画像上不也正是个身穿红衣的少女,肩后背着一张朱红色长弓的吗?难道那画上女郎,竟会是这“朱弓银丸”谢凤仙?

  这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转念一想,又不禁摇头忖道:不!

  画上女郎,虽与这位谢凤仙相似,但一个中年,一个妙龄,也许并不是一个人!

  正在思忖之际,又听谢凤仙叹了一口气,说道:“唉!咱们千里迢迢去告诉八师弟,只怕他听了还不会相信呢!三十年,这日子不算太短,在这三十年中,五师兄躲在什么地方?怎样渡过的呢?”

  罗元茂笑道:“八师弟自从出家做了和尚,仿佛真是看破了红尘,但他依旧舍不得把那块绿玉龟壳交出来,可见六根未净,不过是个假慈悲,浑和尚而已!”

  谢凤仙沉声叱道:“你这嘴总爱胡说,沾辱神圣,要下拔舌地狱的。”

  说到这里,罗元茂笑笑未再开口,土坡上顿时沉寂。

  林三郎却暗忖道:他们此来,要找一个和尚传讯聚会,难道那和尚也住在小洪山?听师父说起,他们同门每年在衡山聚会,我若有机会,倒真应该也赶到衡山去看看。

  片刻之后,谢罗二人俱已闭目趺坐,默默行起功来,林三郎更不敢擅动,也垂目行功,三人各坐一处,谁也没有再出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天色已经慢慢微明,林三郎正盘算该怎样抽身退去,才不致被坡上二人查觉,谁知耳中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衣袂飘风之声,由远而近!

  坡上谢凤仙首先一跃而起,诧道:“咦!这荒山中怎会有武林人物出没,罗师弟,咱们去看看!”

  罗元茂腾身跃起,一言不发,抹头就奔下了土坡,林三郎慌忙隐住身形,见他们展动身形,快若流星,眨眼间,已奔出十数丈,正与迎面疾驰而来的一个灰衣人撞了面对面。

  灰衣人吃了一惊,急忙收步喝道:“是什么人?深夜在小洪山乱撞?”

  罗元茂嘿嘿笑道:“朋友,你自己又凭什么在小洪山乱跑呢?报上名来,罗某人也许不难为你。”

  那灰衣人浓眉大眼,显然正是程尧门下,他怎识得谢罗二人厉害,不服地哼了一声,冷冷说道:“看你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家伙,也敢到小洪山来撒野,你大约是活得嫌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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