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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赵梦功又旋身看看谢凤仙和广慧大师,见他们一个个也是神情冷淡,默然不语,自觉有些坐不住,讪讪笑道:“小弟还是五天前接到传讯,便连夜赶了来,这一次比不得往年一年一聚,彼此又系兄弟手足,似乎应该开诚相见,想出一个制服姓苗的方法才行。”

  蓝国佐缓缓说道:“好在只有几天时间,只得各位同门到齐,自然要计议出一条可行的良策来。”

  赵梦功欣然道:“小弟途中听得传言,丐帮南支帮主已经去世,吕师兄那一块东西,只怕又落在姓苗的手中了。

  而且风闻丐帮新帮主也是姓苗,却是个功力深湛的老妇人,但不知这妇人又是何门何派?吕师兄是不是被她陷害?”

  这些话,倒把蓝国佐等吓了一跳,罗元茂和谢凤仙等个个脸上变色,蓝蓉尤其惊讶,忙问:“这话当真么?”

  赵梦功正自卖弄消息,蓝国佐突然霍地站起身来,沉声道:“各位请至愚兄书房细谈,林相公折腾一夜,也该让他休息了。”

  林三郎肚里暗笑,识趣起身告辞回房。

  这一夜直到天明,蓝国佐等在书房密议仍未结束。

  林三郎畅睡醒来,时间已近午刻,正在房里梳洗,蓝蓉已敲门进来,笑着说道:“林相公醒啦?我来看了好几遍,都见你睡得正甜,所以没有叫你!”

  林三郎连忙让坐,问道:“姑娘寻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蓝蓉笑道:“正好没有事,爹爹他们整日整夜关在房里,不知商量什么要紧事情,又不许咱们知道,咱们反正闲着,不如到堡外去走走?”

  林三郎心里也正闷得慌,匆匆用了些点心,便和蓝蓉并肩出堡,两人顺着河岸,缓步而行。

  这条小河蜿蜒曲折,汀冬清澈,水流并不急,不时有双双游鱼浮出水面,摆鳍觅食,使水面泛起点点涟漪,夹岸垂柳,轻拂微波,竟然风光如画,涤人心神。两人慢行轻语,不知不觉行了甚远,正值心旷神怡的当儿,蓝蓉忽然用手向前一指,轻声道:“林相公,你看那边有人在钓鱼,咱们过去看看好吗?”

  林三郎抬眼望去,果见十数丈外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头戴竹笠的老年渔人,正悠然坐在一棵柳树下,斜持钓竿,临江垂钓。

  那渔人衣着粗陋,满头白发随风飘拂,倚树坐着,手中钓竿却频频收提,每次收竿,总有一尾活生生的鲜鱼随竿而起,被那老渔夫收进鱼篓中。

  林三郎一时也起了好奇心,和蓝蓉越过小河,轻轻走到那渔夫身后,定神看了片刻,却把他们两人齐都骇了一大跳。

  原来——

  那老渔夫的钓线之上,并没有鱼钩和鱼饵,每次垂线入水,那钓线都垂得笔直,竟像以至高内家功力贯注在钓线上,穿击游鱼,然后提离水面!

  他们再看看他篓中的鱼,果然一尾尾鱼背上,全有针孔般大小的小洞,显然正是被钓线点破的伤痕。

  林三郎和蓝蓉骇然大惊,相互愕然半晌。

  吓得说不出话来,尤其蓝蓉全未料到就在蓝家堡附近,居然隐居着如此功力的武林高人!

  那老渔夫头也不回,一面忙着伸竿收鱼,一面却漫不经心的笑道:“姑娘,相公,可是要买几尾鲜鱼回去佐餐么?”

  林三郎悚然躬身道:“敢问老前辈是何方高人?隐居渔村,竟有这等精纯的惊人内力?”

  那老渔夫陡地扭转头,满脸迷惘地问道:“小相公,你说什么?我老头儿一点也听不懂!”

  林三郎拱手笑道:“老前辈何必太客气?单凭你老人家这一手空竿钓鱼,内力直达线尖,没有一甲子苦修,岂是常人办得到的?”

  那老渔夫更作不解地说道:“啊!你是说我用这法子钓鱼么?我老头儿自小便用这办法,只觉得省时省事,难道这也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吗?”

  蓝蓉见他假作痴呆,便也笑道:“老煎辈,你不用再瞒咱们啦!天下除了武林中人,谁能用没有钩饵的钓竿,能把鱼钓得上来?”

  老渔夫笑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便不用鱼竿,一样能把鱼弄上来,你瞧!”

  他果真将鱼竿向地上一插,摆手随意折了一支柳条,抖手向河中射去,竟然应手没入水中,立刻翻起一尾半斤重的鲤鱼来!

  蓝蓉抢着捞起,一看之下,不禁目瞪口呆,敢情一条半斤重的鲤鱼并不多大,但那柳条却不是从鱼腹空起,而是从鱼背射进去的。

  林三郎连忙拱手道:“老前辈不必再瞒,晚辈等愿拜领尊讳大名,长志不忘。”

  那老渔人哈哈大笑,收竿立起,笑道:“二位一定要拿我当武林中人,我也无法辩白,我姓黄,你们就叫我黄老头吧!”

  说着,放声狂笑,迈步顺河向下游行去。

  林三郎低声向蓝蓉说道:“这位黄老前辈必是隐居高人,机缘难逢,咱们何不跟他一程,得些教益呢?”

  蓝蓉点头道:“好吧,咱们别让他知道,偷偷跟着他!”

  两人蹑脚悄悄跟在黄老头身后,距他一丈左右,遥遥尾随,那黄老头好像并未发觉,嘴里哼着山歌,缓步行去。

  但移步之间,总在数尺以上,林三郎两人迈步紧跟,才算勉强跟上!

  转瞬间。

  前面一片高高的芦苇阻路,那黄老头漫不经心,口里山歌不辍,却用钓竿轻轻一点地面,腾身而起,缓缓迈步竟在芦苇上飘然而行,如履平地一般。

  林三郎和蓝蓉骇然止步。

  皆因武术中“草上飞”甚至“登萍渡水”轻功,莫不仗恃一口真气。

  同时还须以高速冲力,借力腾身,才能越草跨江,登山涉水,却从未听说过似这样一面口唱山歌,一面还能漫步草尖,恍如无事的。

  蓝蓉惊道:“这位老前辈莫非练成‘蹑空蹈虚’的绝世武学?咱们还要不要跟去呢?”

  林三郎略作思忖,毅然道:“我看他一派正气,绝非歹人,姑娘如不愿涉陷,就请在此地等我,在下发誓要看看他究竟居住在什么地方?”

  蓝蓉笑道:“你要去,我一定跟你一块儿去,难道你不怕,我又怕什么?”

  林三郎道:“好!那么咱们不要迟疑,赶快一些!”

  哪知他们就只交谈了这几句话工夫,待匆匆赶进芦苇中,却左转右寻,失去了那黄老头的踪影。

  芦苇中泥泞难行,林三郎用一双手扶着蓝蓉,一双手拨开芦草,寻了几圈,竟陷在杂乱的芦阵中,连方向也迷失了。

  他驻足侧耳倾听,黄老头的歌声仍隐约可闻。

  但当他循着歌声淌到北方,却发觉歌声似在南方。匆匆回头向南赶一程,忽地歌声又转到北方。

  只听那歌声唱道:

  说什么貌美娇娥红颜命。

  道什么看似无情却有情。

  这姻缘本是前生定!

  三生石上注前因。

  厌世间险恶奸诈,手辣心狠!

  何如我——

  一竿在手,清溪垂钓。

  涤尘戒贪,安贫自在,

  悠游乐太平……

  林三郎听了这山歌,心中一阵激荡,握着蓝蓉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一紧!

  蓝蓉轻声说道:“林相公你听这山歌好美,难道那位黄老前辈也有过不如意的往事么?”

  林三郎沉吟半晌。

  忽然叹道:“这位老前辈故意现身诱我们来,先陷迷阵,又示山歌,必定含有深意,大约我们福缘未至,勉强不得,还是回去吧!”

  哪知他话方才说完,陡听一声幽幽的叹息之声,那歌声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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