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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再说,对人居高临下,这俯冲之力更不是他所能抵挡得了的,举剑只是本能使然。只是聊尽人事而已。父子天性,血脉相连,在另一边的石镜涛见了也是心胆俱裂。

  他立即过施出牵制之招。竭其所能地涌身上纵,不顾一切地扬起双掌,一掌推向麦小云的肩头,一掌拍向麦小云的剑身!金泉元等人也是相顾失色,他们何尝不想施救?

  可是水近火远,灌溉不及,只有眼睁睁地徒呼奈何了!

  麦小云双腿一划,身形微挪,巧巧地卸出了石镜涛的来势。

  但是。难能对贵的,出人意料的,他下泻的速度却丝毫地不变,所指的方位也丝毫不移!“铿!”的一声 必然的,石了材的宝剑落了地,“唰!”的一声,必然的,石子材的脑袋开了花。真是这样吗?

  不完全是,“铿”的一声是真,宝剑落地是真,“唰”的一声是真,脑袋开花却是假!耶又是什么呢?

  那是麦小云削去了石子材一撮头发,然后宝剑一回,剑尖抵住在对方咽喉之处!静,静了,风不吹,树不摇,飞扬中的沙石也找地方歇息了。

  定,定了,麦小云定了,石子材定了,伺在一旁的石镜涛也怔怔地定住了。是麦小云改变了心意?

  这也不是,他原本不想杀人。

  有道是“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测隐之心,佛更有自我牺牲的精神。”

  他是佛门弟子。唯有救世,唯有度人。更多也只有废去恶人的武功,不使再去害善良的人,如此而且。

  动的人定了。

  定的人动了。

  金泉元这时走了过来,说:“麦少侠,老朽还是旧话重提,请看在我的薄面……”又是“铿!”的一声。麦小云长剑归了鞘。

  然后说:“各位再见了!”

  他转身扬长而去了。

  淮安——麦小云走到淮安地界,一眼望去,只见处处泥泞,处处潭泽。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水,大水曾经淹没了田地。大水曾经涨进了屋舍。

  黄河决堤,刚退不久!

  百姓们无家可归,灾黎们流难失所,真是哀鸿遍地,满目疮痍,一片凄凉!当务之急是衣,当务之急是食。

  幸亏,有州县官府在放粮。

  幸亏,有慈善入家在济赈。

  奈何僧多粥少,物短日长,感饥壑难填之叹!

  麦小云身上尚有三百两纹银,他雪中送炭了,除留下几两食宿所需,其余的一鼓脑儿全给散了出去。渡过黄河,踏出沂州,眼前就是山坡野地,荒凉一片了。

  所谓“响马”,所谓“强人”,都在这一带出没讨生活。

  因此,行旅客商一到沂州,就耽在客栈中伫候等待,他们招碰,他们呼友,然后成群结队而行。在客店中,麦小云也曾经被伙计延揽过,警告过。

  “客官,你要等候啊!出北门就是雄鸡渡,再上去还有野猪林……”

  麦小云只是含蓄地笑笑。他有什么可怕?

  可怕什么?

  且不说他身怀绝顶功夫,而是如今,已经两袖清风,囊罄所有了。

  是以,他何须人等,也何须等人?

  潇潇洒洒地迈出了脚步。

  “这个人有点不正常。”

  “或许是活得不耐烦。”

  “……” 有人讥他是疯子,有人笑他去送死。

  要回去解释一番吗?无此必要!

  有道是“弹唱由我弹唱,笑骂任人笑骂。”

  个把时辰下来,两旁的山崖起来越险,中间的道路也越来越陡。

  麦小云走呀走的,忽然。道路断了,前面一片空荡,所见的是崖间横突出来的树枝,所见的是白云飘浮的蓝天。他心中不出怔了一怔,立即身形一提。二个起落掠上了缺口之处。

  “嘘——”

  心舒了,气吐了,原来再过去乃是下坡路。

  而且,这坡顶与波下道路之间隔了一个坳。一条壑。

  坳壑上面塔有一座桥,桥礅旁边竖着一块碑,上书“雄鸡渡”三个大字。碑是石碑,桥是木桥,不过它虽系木造,但乃槐树之原木,其上骑马且能驱车,坚实异常!略一测览,略一观望,此处山峰贲突如雄鸡,此处溪涧低陷若渡头,雄鸡渡的来由大概就在这里吧!雄鸡渡,雄鸡渡,骤听之下还以为是江是河呢!

  麦小云跨过了桥,喔!不,麦小云踱过了“渡”。

  他正拟以下坡路的轻松、愉快,来弥补上坡路艰辛、劳顿的时候,“唧唧唧”半空中随即落下一支响箭来。这响箭当然是山贼所放出来的。

  但是,它为何会响!

  因为它的尾部扎有一个小铃档。但是,这又为何要扎小铃铛呢?

  因为它只是警告过路的行旅客商,不要妄进,而且还通知埋伏的喽罗弟兄,有生意来了。所以响箭乃是明箭,它绝不伤人!

  为防患未然,响箭的箭头多半还是圆的哩!

  霎时间。五六个大汉从两旁荆棘叶中蹦了出来。

  头上清一色地包着黑巾,身上清一色地穿上黑衣。

  手上也清一色地握着钢刀,显得骠悍,显得威武,强人的本色!

  其中一个口中念着千古不变的打劫文章。

  “此山是我开,此渡是我盖,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麦小云笑了,他笑笑说:“各位好汉,我上有五旬老娘,下有三岁孩……”他打了一个嗝,又继续下去说“喔!不对。我刚刚娶妻,还没有养孩子,请你们高抬贵手吧!”这似乎也是一般行旅在遇上强盗的时候,所说的话吧!

  “不行!”那个发话的强人把钢刀一摆说:“假如我们都把手给抬高了,那叫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去抢贪官呀!去劫奸商呀!”

  “往日里我们也曾经这么做过,但是,哪有这么多的贪官?谁又知道哪个是奸商?”麦小云听对方说得也个无道理,心中遂放弃了剿山踏寨的念头。

  随口又说:“那也该向有钱的富商下手呀!你们看,你们看,我有钱吗?”他两臂左右一张,作出未带银两的样子。

  那个强人果然凝目看了他一会。

  忽然说:“那可不一定呀!你气度高雅,像个读书之人,你穿着不俗,像个公子哥儿……”“读书之人也好,公子哥儿也罢,但我身上的确没有带着银子。”

  “看似没有,但也不尽然,有的人怕铜臭,有的人嫌累赘,他们怀中带的可全是庄里的银票。”“嘿!”有理,说得有理,麦小云江郎才尽了,他实在再也无法辩驳,除非褪下身上的衣衫,让对方搜上一搜,摸上一摸。“这么说我是过不去了?”

  “过得去,只要用钱买路。”

  “没有钱呢?”

  那个强人慢吞吞地说:“有的人借命,他们会乖乖的留下钱,有的人嘛!则是要钱不要命,你就是属于后者的那种人!”到最后,他已经声色俱厉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

  “谁相信?”那个强人沉下声音说:“上去一个,洗他一洗!”

  “洗”,当然就是搜了。

  “是!”

  两个喽罗立即提了钢刀走了过来。

  刚抬起手,麦小云倏然衣袖一拂,那两个喽罗不由双双的叫出了声。

  “哎呦!蛰人呢!”

  “拿下他!”

  “哦!”

  喽罗动刀了,但是,钢刀尚未砍下,持刀的那只手也被噬了。

  “螫”比较轻微,只像蜂尾。“噬”,可就严重了,它像蛇口哩!

  “各唧唧”,钢刀落了地,“啊哟”,两个人相对的弯腰不起。

  其余的人一见全都怔住了,又有一个定定心神地说:“邹头领,这个人是练家子的呢!”“废话!他若不是练家子,身上怎会带着宝剑?”邹头领,也即是发话的那个人两眼又盯着麦小云好一会。然后说:“阁下,你是哪条道上的?”麦小云笑意依旧地说:“对不起,在下还没有上道哩!”

  “哼!嬉皮笑脸,油腔滑调。”邹头领有些恼怒了,他哼了一声说:“再上去两人!”“哦!”

  这两个人比较小心了,也有点本事了。

  但是。大龟小龟,相差无几,两招还未递满。就依样葫芦的眉蹙眉,手捧手,在唉声叹气了。站在邹头领旁边的那一个又开口了,他说:“邹头领。这条肥羊头生犄角,似乎宰杀不易呢!”“唔——”

  “反正咱们的瓢把子在前头做大买卖,我看这个小生意不十也罢!”

  邹头领觑在眼里,惊在心里,自己手下的头目在对方手下竟然走不上二招,那本身上去恐怕也不是人家五招之敌,因此,他当然顺漏而下了。“好吧!便宜这小子吧!”

  “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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