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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汪弈平接口说:“沈三侠,我家老四平日气骄物傲,你何妨就此指点几手,煞煞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们这一搭一挡,一和一唱,似乎早有盘算,早有安排,而又不着边际、不露痕迹,进可取,退亦有可守。

  “这……”

  沈逸川转头看看麦小云,他在求意见,在来方略。

  麦小云微一思虑,他暗想,对方既然有计划地故作试探,那又何妨来个将计就计?这样也许可以不伤感情,不伤颜面而达成来此的目的。

  因此,接口说:“三叔,曹四侠找的是你,你就算要舍去性命,也得陪陪君子、双方切磋一下,印证一下,怎么推辞得了?”

  “好呀!”沈逸川笑笑说:“那你也是存心要看我丢人现眼了?真是幸灾乐祸!““三叔,我们可是乘同一船来的呵!”

  “乘同一船来的?”

  沈逸川他似乎有些不懂。

  “我是说我们搭的是同一条船。”

  “喔!不错!”

  这一下沈逸川听懂了,也了解了。

  “那就是了。”麦小云有意地明点一下,为自已,也为对方,他继续地说:“船漏了,湿了你的脚,也就干不了我的手,所以,这个‘灾’,这个‘祸’,恐怕任谁也脱不了干系。

  “不信,你看着吧!汪掌门人焉会轻易的放得过我?”

  “对,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哈哈!”沈逸川的笑声朗了起来,接着说:“那三叔我就笨鸟儿先死了。”

  “不,是主人高明,他点将点王,小侄只是殿殿后,略作陪飞而已。”

  “说什么将王,说什么陪飞,谁有几斤、谁有几两,你我肚内雪亮,又何必同三叔过分的客套呢?”

  汪弈平又插进来说:“二位说得俱都不惜,将至王至,将王同至,敝门师兄弟怎可错过这大好的机遇?当要逐一讨教,个别观摩。”

  “好,既然如此,那曹四侠请,我们就出去研讨研讨、比划比划。”

  沈逸川的眸子由麦小云的脸上回向汪弈平,再由汪弈平处转到曹志明的身上,口中说着,掌心仰着。

  “来者是客,沈三侠先请。”

  曹志明也微躬着身子。横抬着手臂报之以礼。

  “嘿!那在下就占先了。”

  沈逸川一转身、一启步,角门旁一个昆化派门人弟子,立即适时的捧上了一柄斑斓古剑到曹志明的身前。

  曹志明一不顾睨,随手抓起也踉着步出大厅。

  这柄剑不是昆仑剑,它就叫石斑剑,也是千中选一的一把好宝剑。

  天井中,两个人左右相互对峙,先后抽出宝剑、摆开架势,伺机出手;如虎之蹑鹿,如狐之踩鸡。

  江湖人,一向不惜性命,只重声名,他们经常为争一时之气,可以血流五步,尸横当地。

  因此,古人也曾经下了一句断言,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夺。”

  其实,这句话深究起来,该是为慷慨激昂、壮志凌云,为国家、为民族而效命疆场的忠臣义士所说的,但一般都给借用了、袭用了。

  汪弈平坐不住了,他立即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起,林木森如影随形,亦步亦趋,也跟着站了起来。

  “麦大侠。”汪弈平展着笑脸说:“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好。”

  三人鱼贯地出了大厅,一字并肩,他们伫立在廊口滴水椽檐之下,是随意的观望?不,乃是刻意的注视。

  沈逸川的年岁较曹志明为轻,但曹志明的心情却比沈逸川要急,几曾何时,只见曹志明的头微探,立即展出一招“雁落平沙。”

  这原是为兵家所不采、所忌讳,大概是他心有所惮,或者有隙可乘,要不然就是在抢先机!果然,“雁分二行”,旋之又化成“狼烟四起”,最后则是“烽火连天”。

  它指向沈逸川、围向沈逸川,攻向沈逸川,气势雄浑而有劲。

  沈逸川他焉能不动?十趾使力,双腿一弹,在“急流勇退”之后,宝剑摇曳颤抖,九朵剑花就隐隐地显示出来了。

  九朵剑花,乃剑术中最显上乘之修为,他有名师、有秘谱、有毅力、有恒心,苦心孤诣的在此道浸淫了一二十年,新近才练达臻此境界,而且,第九朵尚隐匿不影呢!剑花可有十朵?有,再上层楼,就是十朵,剑花若能展出十朵,那就能以气驭剑,就能身剑合一,就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摘瓜切菜,犹如探囊取物。

  他们是剑圣,又可称剑仙。

  抖剑花只是使剑之起式。只是表示一个剑士、剑客所学之成就、之功能,它不攻敌、它也不防守,假如硬说有其作用,那也可以,是什么?是炫耀自己,是示威对方,如此而已。

  接着,沈逸川回手了,一招“五彩缤纷”,转幻“八面玲珑”,再施出“投辖留宾”,截向对方的兵刃,圈住对方的身形。切断对方的退路,招式玄奥而凌厉。

  昆仑派的门户岂是没没?昆仑派子弟焉有泛泛?曹志明虽然惊在脸上,惶在心中,手脚里或许略见匆忙,架式上或许微显仓促,但其身形,已经冲天而起,“鹰扬苍穹”、“隼赶旭日”了。

  沈逸川逼进一步,“一柱擎天”。

  曹志明飘退二尺,“鱼跃栏栅”。

  沈逸川“黄雀追蝉”,长驱而入。

  曹志明“破釜沉舟”,背城而抗。

  林木森看得震惊连连,他想动,但却为汪弈平在暗中拉住了袖子。

  因为,汪弈平乃是一派掌门,心思缜密、头脑聪灵、观察入微、判断精确。

  他深切地看了出来,曹志明的功力或许不如沈逸川,但也决不会在一二十招之内落败见输。

  情况之所以如此,乃是急功所使然。

  再看曹志明,原想抢取先机反而失去了先机,原拟先发制人却反为人所制。

  毕竟,他是行家,立即凝神回气,舒松心情,始慢慢地拉平颓状,才渐渐地扳回劣势,两个人就你来我往地打了五六十个回合。

  人心都好逞强的,都不服输的,曹志明眼见对方抖出了九朵剑花的时候,心中就有所惊惕了。

  因为,他自衡不能,勉力而为,充其量也只能幻出八朵,但他气盛,也有点不信,非要动手过招,分个高低不可。

  再说,已经骑上了虎背,想下谈何容易?当然要挖空心思,当然要掏尽箱底了。

  满天进的气流,是剑气,满天空的光芒,是剑光,满石板的水滴,是汗水……又是几十招过去了,两个人果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因此,打得分外紧凑,分外激烈。

  但是,就算是珠锚并称吧,就算是毫厘不差吧,谁也不大意,谁也不失伸,到时候也会为外来的因素和梗碍而有一个结局出现。

  譬如,风向一边收,譬如,日前一头照,譬如……也许是排行影响了他们,沈逸川在沈家庄内是老三,而曹志明在昆仑派中却是四弟子。

  也许是年岁妨害了他们?沈逸川年轻力壮,他只有三十几岁,而曹志明已经过了“不惑”,四十好多了。

  沈逸川递出一招“风卷残云”。

  曹志明展了一式“惊鸿一瞥”。

  但是,狂风急遽了一些。

  奈何,鸿雁迟钝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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