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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三叔、四叔,我们也干一杯。”

  石子材仰起脖子,把满满的—杯老酒猛地灌了下去。

  沈逸川低着头,沈逸裕翻着眼,他们好像是没有听见。

  “三弟、四弟,礼不可失。”

  沈逸峰及时纠正了他们,免得人家心中隔阂存疑。

  三爷、四爷也双双—仰脖子,强自的把老酒倒了下去。

  他们两个原是酒虫一对,但以往的洒都是香甜可口,今日里,唉!却是苦涩得紧,难以下咽!

  时候不同,心境不同,闷酒只是浇愁。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古人所说的活也句句足金,留不住天光,不知不觉间已是申牌时分了。

  宾主们都醉得可以,沈二爷他们抱拳请辞了。

  尤建庭匆匆赶了过来,他送上了石子材的生辰八字。

  “二爷,几时颁下佳音?石家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唔——快则半月,迟至二旬,在下得先疏导疏导家兄。”沈逸峰是在尽量地拖。

  “这……”

  沈逸峰立即笑笑说:“石家方面就劳烦尤兄多为担待了。”

  他不得不与尤建庭打交道,虽然心中是一百个不情愿。

  “唉!这真叫小弟为难十分呀!这样吧,就以半个月为期,小弟力尽绵薄,尽量的劝劝庄主,劝劝少爷。”

  尤建庭是受宠若惊,看样子,他把这副担子挑下来了。

  “好吧!就这么办,尤总管,我们后会有期。”

  沈氏兄弟抱起了拳头。

  “后会有期。”

  尤建庭也抑起了拳头。

  “哼!”

  沈二爷轻蔑地冷哼一声。

  沈老四则长长吐了—口气,吐出在心头的那股怨气,如此而已。

  不论古今,不论中外,这世界原本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礼教又能束缚多少人?律法又能阻吓多少人?唉!

  孔子曰:“人之初,性本善。”荀子曰:“人之初,性本恶。”人之初生,善恶不知,谁也难下定论。但是,龙生龙子,隼生枭桀,遗传却是万古不变的道理。可有人看见过,听说过雉鸡会孵出凤凰来呢?

  麦无名一路行来,他经过了括苍山,离开了天台山。一天清晨,正拟走入一家小饭馆去吃早饭的时候,蓦地,有一个壮年汉子骋马飞快的驰了过来,麦无名略—迟疑,那个汉子已经由马背上滚落下来。

  壮年汉子汗山如浆,壮年汉子气喘如牛,但这个壮年汉子的脸上却泛上了—股难以掩饰的喜色。

  期期艾艾的,结结巴巴的,一只手抹去额上的汗水,一只手轻拍袒露的胸脯,他说:“麦……麦少侠……沈家庄出了事,小姐也出了事……”

  麦无名一听不由震动了,他凝目逼视,见这个汉子的确是沈家庄的壮丁,肚子不饿了,早饭不吃了,立即纵身而出,跨上了那壮丁骑来的脚力,撤开四蹄,直向沈家庄飞奔而去,也等不及壮丁说明究竟了。

  麦无名的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在内心里却已经对沈如婉产生浓厚的感情,当然啊!淑女窃窕,君子好逑!

  但是,他是一个大男人,大男人总不能把爱露在脸上,把情挂在口中,况且他尚有要紧的事待办。

  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见得怎么样,—旦分了手,心中却有戚戚然的感觉。

  假如说爱情是女人的生命,那它至少也有男人的一半,不是吗?从沈如娴、沈如婉的形态,从麦小云、麦无名的感觉,就可以看得出来,还有那一个石子材!

  沈家庄出了事,沈如婉出了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呢?麦无宁焦急,麦无名忧虑,他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日以继夜,一鼓作气的前往沈家庄赶去。

  古人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二方面麦无名全都做到了,平时靠着他的功力,他的艺业去处理任何发生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他也经常的叶着“阿弥陀佛”,吟着“观音菩萨”。因为,他是一个佛门的子弟、佛门的信徒。

  尽管他武学高绝,尽管他内力允沛,人毕竟不足铁打金刚,这么的日以继夜、这么的不眠不休,换谁都会吃不消。

  可是,麦无名就是不—样,他只要在马背上略一合目,微一蒙胧即能恢复了精神,这也是神功所使然。

  如此一来,却难为了座下的脚力,这匹千里黄骠只有在进草料之时才能喘气,才算歇息!

  第二天天刚熹微,麦无名就已经坐在沈家庄院的客厅里了。

  沈大爷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解说了,沈二爷把利害关键分别的点明了,麦无名,却反而感觉到轻松了。

  只要伊人无恙,别的他就不会在乎,纵使石家庄是龙潭,纵使石家庄是虎穴,龙潭总有缝,虎穴也有罅,只要有缝、有罅,必定会有办法闯得进去的。

  唯一使他担心的是石家庄势力一日养成,唯一叫他不安的是石镜涛野心披猖扬厉,那武林纷争、那江湖动乱,势将层层波波、永无宁日了。

  麦无名负有使命,麦无名担有职责,不为沈庄,不为沈如婉,也得为天下武林、天下苍生,他是非管不可!

  经过了一阵阵沉吟与思索,心中顿时就作了决定。

  “二叔,这里的城隍庙造在哪里?”

  惊人之谈,沈家四雄闻言俱是一怔,姑娘们陷身在石家庄中,麦无名不哼不哈,第一句话竟然问起不关痛痒的城隍庙来!

  “在村后的河塘边。”

  沈二爷还是说了,但他满腹孤疑地望着麦无名,看他能变出什么名堂来。

  “哪里去,到城隍庙烧香?”

  沈老四心中有气,他冲口揶揄了。

  麦无名不禁尴尬地笑笑说:“到城隍庙没错,但不是去烧香,也不是去求菩萨……”

  沈二爷似乎已有所悟,他说:“城隍庙里莫非有你的朋友?”

  麦无名迟疑一下说:“是的,可以这么说。”

  “他们对事情有所帮助?”

  “是的。”

  麦无名回答得异常肯定。

  “是城隍庙里的管事张保元?总不会是庙祝沈无行。”

  沈三爷接上了口,他像是在叙述,也好像在质询,语气中带有浓重不满的成份。

  麦无名无可奈何地笑笑说:“应该是管事张保元,但也可能会是庙祝沈无行。”

  他根本没打来过此地的城隍庙,当然不会知道管事叫什么?庙祝又叫什么?沈三爷为了好奇,也含着奚落的味道数报了出来,麦无名也就顺水推舟的应承了。

  “他们二人行吗?”

  沈四爷听得烟味薰了起来,他说:“这是什么话?城隍庙里‘一塌刮子’只有两个人,既然是朋友,难道你们不认识?”

  “四弟,讲话不要太过份,应该留点分寸。”

  沈大爷是一家之主,他指谪下,麦无名到底是客,虽然暗底下他们认定对方已经是沈家的坦腹东床,但那也只是在暗底下,谁都没有说过一句明活,老四就不宜白恃身份。

  麦无名苦笑了一声说:“四叔说得并没有错。城隍庙里的那两个人小侄的确都不认识,但是,朋友有初交的,也有神交未曾谋面的呢,我只不过想多找几个帮手。”

  沈二爷心中不由电转连连,城隍庙里的张保元他知之不深,因为张保元是外来的人。不过,对方身上的确有不浅的功力,只是深藏不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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