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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只听那中年道人说道:“贫道方外之人,素来戒酒,成兄的盛情,贫道心领了。”

  那青衫儒士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倒出一杯酒,缓缓走近那中年道人身前,笑道:“道兄不吃,何妨闻上一闻,非是兄弟夸口,当今之世,只怕难再找出一种酒来和兄弟这梅花露相提并论。”

  那中年道人似是有着盛情难却之感,伸手接过玉杯,举杯放在鼻息之间,嗅了一嗅,道:“果然好酒,贫道虽不善饮,但此酒香透心肺,实乃上上之品。”

  半戒大师接道:“如若我和尚能够品尝一下,当可有所定论。”

  青衫儒士笑道:“大师不要慌,兄弟言已出口,当以余酒相送。”

  萧翎眼看殿中几人,为一瓶酒你推我夺,心下甚感奇怪,那酒僧半戒,存心讨取,那青衫儒士却偏多刁难,那中年道士力辞不饮,那青衫儒士却又偏偏起身相敬。

  只见那中年道士缓缓地把手中玉杯,递了过来,说道:“美酒当前,可惜贫道却无福消受。”

  青衫儒士接过酒杯,又向那黑衣道童递了过去,说:“小道兄,请品尝一下,如何?”

  那黑衣道童侧过脸去,说道:“小道闻不得酒气。”

  青衫儒士哈哈一笑,道:“武当门规清严,果不虚传。”转向饭丐行去。

  云姑生前,曾对萧翎谈过一些江湖中事,在他的记忆之中,武当一派,都是好人,再看那道人仙风道骨,不禁油生敬仰之心。

  那青衫儒士行近饭丐,递上酒杯,说道:“兄弟近年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动,但沈兄的大名,却是常常闻及……”

  饭丐望了那玉杯一眼,冷冷说道:“老叫化生来喜饭,素不爱酒,好意心领了。”

  青衫儒士脸色微微一变,道:“兄弟这梅花露,乃当今第一名酒,错过今日只怕沈兄再无品尝的机缘了。”

  饭丐道:“老叫化那一份,一并转送半戒师兄好了。”言罢,闭上双目,不再理会那青衫儒士。

  酒僧半戒大步行来,哈哈笑道:“货卖识家,老叫化生来不解酒滋味,那牛鼻子老道,自恃身份,不肯饮用,看来还是给我和尚算了,和尚嗜酒如命,只要果是好酒,纵然酒中下的有断肠毒药,和尚也是慷慨赴死,而且死而无怨。”

  青衫儒士沉吟了片刻,突然纵声笑道:“不错,货卖识家,兄弟这瓶梅花露,连瓶带杯,一并奉送了。”

  酒僧半戒伸手接过,一仰脸嘴到酒干,笑道:“好酒啊!好酒!”

  青衫儒士不理半戒的呼喝,盘膝坐下,长长呼一口气,道:“诸位不肯品尝兄弟的梅花露,那是怕我在酒中下毒了。”

  他这番话,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对人解说。

  那中年道士突然站了起来,精芒闪动,目光凝注在萧翎的脸上,缓缓说道:“小施主,可是身体不大舒服吗?”

  萧翎对他印象甚好、当下点头答道:“一些小病。”

  中年道士笑道:“贫道略通医理,愿代效劳,一诊小施主的病势。”

  目光却投注在饭丐的脸上,查看他神情变化。

  萧翎虽是聪明绝顶,但也无法了然这些江湖上的机诈,敌友是非,当下接道:“好啊!我先谢过道长。”

  那中年道人却凝立不动,似在等待着什么。

  只听饭丐长长叹息一声,道:“这孩子已费了老叫化一天一夜手脚,但他还未能完全复元,道长如肯施以援手,老叫化一样感激不尽。”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贫道只不过略谙医道,据外面观。这位小施主的伤势,似是先天具来,再加上近日受了外伤,引发内伤……”

  饭丐接道:“不错,他被点中了阳明胃经上的太乙穴,引发先天具来阴脉硬化,重伤则七日之内殒命,轻伤落个半身麻痹的残废,老叫化不解医道,只不过就观查所得而言。”

  那中年道人笑道:“沈兄说的句句中的,一字不错,惭愧的是贫道无能促他复元,如若沈兄允把他交付贫道带走,贫道当尽快赶回武当山去,请掌门师兄为他疗伤。贫道师兄医理精深,功力胜过贫道十倍,料想绝不致误了他的病势。”

  饭丐蓦然一张双目,湛湛神光直逼那中年道人脸上,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云阳子,老叫化走了大半辈子江湖,经历了无数的大江大浪,难道还会在阴沟里翻船不成。”

  云阳子微微一笑,道:“贫道纵然是另有用心,但可疗好他的伤势,当非虚言相欺。”

  饭丐突然一闭双目,道:“好吧!你带他走!”

  云阳子右手一挥,那黑衣道童一跃而至,俯身抱起萧翎,急向殿外奔去。

  那青衫儒士冷笑一声,道:“云阳道兄。”左手一摆,紧随他身后那又黑又矮的人,突然一跃而起,横身拦住了那黑衣道童的去路。

  云阳子肩头晃动、疾快的绕到那黑衣道童身前,冷冷喝道。“成兄可是想和贫道为难吗?”

  那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这个兄弟只怕没有那样的胆子、哈哈!武林中有谁不知云阳道兄之名。”

  萧翎眼看这些人,竟然争相抢夺自己起来,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暗道:怎的我萧翎竟受到他们如此重视起来。

  只见云阳子拂尘一摆,道:“成兄既然没有和贫道为难之心、那是最好不过。”

  那青衫儒士冷然一笑,道:“兄弟虽不愿和云阳道兄为难、但并非惧怕武当派的盛名,和云阳道兄手中的长剑。”

  云阳子眉头微微耸动,但他终于忍了下去,说道:“成兄有何见教?贫道洗耳恭听。”

  青衫儒士两道目光一直在萧翎的身上打转,瞧了半天,道:“云阳道兄不惜千里跋涉,把这位小兄弟送回武当山去,当真是为了替他治病吗?”

  云阳子道:“不错。”

  青衫儒士道:“有道救人如救火,这位小兄弟既是身罹重病、如何还能忍得千里奔波之苦。”

  云阳子道:“这个贫道自有良策,不劳成兄费心。”

  青衫儒士笑道:“我看不用了!”

  云阳子道:“什么不用了?”

  青衫儒士道:“兄弟不才,亦通医理,这位小兄弟的病势,兄弟亦可医得,那是用不着再千里迢迢,赶回武当山了。”

  云阳子道:“贫道已得沈兄同意,成兄这等横里插手干涉,不知是何用心?”

  青衫儒士淡淡一笑,道:“救人性命,兄弟是不甘后人。”

  萧翎听得心中直叫奇怪,暗道:他们这般吵来争去,抢着要为我医病,这等好心之人,当真是世上少见的很。

  云阳子脸色一整,冷冷说道:“贫道自忖医道,恐不在你成兄之下,但尚自知无能医好这位小施主的病势,凭成兄那点医道,哼!只怕是自诩太高了吧!”

  青衫儒士笑道:“兄弟被武林同道称作百手巧医,难道是白叫的吗?”

  云阳子道:“贫道只听过成兄那百手书生之名,却从未闻过百手巧医之称。”

  青衫儒士笑道:“那只怪道兄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闻不多罢了。”

  他语声微微一顿,又道:“道兄既不信兄弟的医道,兄弟当场试验给道兄见识一下如何?”

  云阳子冷冷地道:“一个人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死亡,这等大事,岂可试验着玩的吗?”青衫儒士回顾了酒僧半戒一眼,只见他双手抱着那盛装梅花露的玉瓶,鼻息间鼾声大作,似是已酒醉入梦,心中胆气一壮,高声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你们武当门下吗?”

  云阳子道:“虽非武当门下,但贫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自是当尽心力。”

  青衫儒士笑道:“你受何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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