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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破禅关击节传音(1)


  达摩院内乃少林憎侣们习武之处,戒备十分森严。

  这一夜,他在心情纷乱中度过。

  直到窗外曙光微现,他才心神宁静下来,气走百脉,身体渐觉舒畅,由清入浑,渐步入忘我之境。

  待他运息一周醒来,已是日升三竿时分,大道禅师正焦急在室中来回踱着脚步,见他醒来顿现欢容道:“敝寺代理方丈大悲师兄,想请方施主到戒持院去找一位朋友。”

  方兆南忽然一跃下榻,说道:“那人可是有些疯疯癫癫的吗?”

  大道禅师合掌作礼,笑道:“那人是否有疯癫之症,贫僧未曾见过,但‘戒持院’乃我少林寺中执法的所在地,大悲师兄在‘戒持院’中约见施主,事非寻常,定是有要事请教。”

  两人离开了达摩院转入了戒持院中。

  少林寺每一座院堂,都是在广大的寺院中独成一座院落,“达摩”“戒持”两院更是四面围墙环绕,守望森严。

  这坐院落中植满百年以上松。杉,绿荫夹道,一派庄肃深沉的景象,使人一入这独立的院落中,都不禁的生出一种森严的感受。

  一座座山石砌成的坚牢房子,疏落的隐现在林木花草之中,那些独立的石砌房屋,间间门窗紧闭。

  穿行过几条林木挟持的大道,到了一座广大的佛堂门前。

  这座佛堂中一色黄绫布慢,连那房子的墙壁。屋瓦都是一色。

  深黄。

  大道禅师在议事殿中慷慨陈词,言来滔滔不绝,但此刻却是循规蹈矩一派拘谨,拂拭一下僧袍上的布尘,合掌高声说道:

  “方施主驾到。”

  佛堂传出大悲禅师低沉的声音,道:“师弟请回去吧!”

  大道禅师欠身答复:“敬领法谕。”转身大步而去。

  佛堂内又传出大悲禅师的声音道:“方施主请进,恕老衲失迎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缓步进了佛堂,只见大悲禅师身披黄色袈裟,和大愚禅师对面而坐,两入的脸色庄肃中带着忧闷,显示心中正在为一件重大的事情苦恼着。

  这是一座五间大小的广厅,除了四周的黄绫布幔之外,别无陈设,两人各坐一个蒲团,另外还空了一个,似是留给方兆南坐。

  方兆南心神顿被一股庄严气氛所慑,不自觉的轻轻咳了一声,才大步走了过去,说道:“两位大师相招,不知有何教谕?”

  大悲禅师微闭双目,突然一睁,道:“方施主请坐吧!”

  方兆南依言坐了下去,大悲禅师忽然举手互击一掌。

  一侧黄绫重幔缓缓升起,两个身躯伟岸的中年和尚,并肩而出,中间挟持一个蓬发垂髯,衣破百绽的老人,缓步而出。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可识得此人吗?”

  方兆南瞧了一阵,摇摇头,道:“不识。”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再仔细瞧瞧,他久过囚居生活,也许神情已变。”

  方兆南仔细瞧了一阵,道:“在下确不认识。”

  对面坐的大愚禅师,突然一睁双目,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逼视着方兆南道:“此人不是方施主口中的言陵甫吗!”

  方兆南道:“在下和知机子言陵甫已有数面之缘,不论何等情势,一眼之下均可辨认出来,此人衣着形态虽像,但决不是他了。”

  大悲禅师忽然站了起来,僧袍一挥,那两个伟岸僧人,押着来人,重又退入那黄绫垂慢中去,目注大愚说道:“师兄,咱们走吧!”

  大愚禅师应声而起,合掌对方兆南道:“方施主请。”

  方兆南不知两人搞什么鬼,茫然回顾了两人一眼,跟在大悲禅师身后,向外走去。

  三人似是都有着沉重的心事,一路上谁也不肯再说话,似是一说话,就会破坏了这庄严的气氛。

  行约一盏热茶工夫,进入一片草花丛中,一座山石砌成的坚牢石屋,矗立在两株高耸的古柏挟持下。

  大愚禅师走近石屋,从怀中取出一把铁匙,打开门上铁锁,用力一推,两扇木门呀然大开。

  出人意外的这室中打扫的十分干净,一个白发萧萧,长髯垂胸的老人盘坐在石屋一角。

  方兆南轻轻的啊了一声,道:“言陵甫。”奔了过去,抱拳一揖。

  他内心之中,一直对这位驰名武林的神医,有着极深的抱咎之感,如若不是他送图易药,深入九宫山寒水潭上浮阁,这老人决不致身经这等惨变,一个专治疑难之症的神医,变成了疯疯癫癫。

  这短短的一段时日中,言陵甫又似老了甚多,但他的疯癫之症,却似好了些,静静的坐在一侧,见三人走了过来,微微一笑,但却端坐未动,默默不语,对方兆南以礼相见之事也不理会。

  大愚禅师低声道:“方施主请相谅老衲,情非得已,不得不故弄狡猾,一试方施主的来历。”

  方兆南聪明过人,已听出弦外之意,刚才那两位和尚硖持之人,乃大愚禅师故意安排的假冒之人,相试自己,当下装作不懂,故意扳转话题,说道:“这位言老前辈的疯癫之症,不知是否好了一点?”

  大悲禅师叹道:“老衲等已尽了最大心力,以我们少初寺上乘的传气过穴之法,替他疗治疯癫之症,虽然好了甚多,但神智还未全复。”

  方兆南黯然一笑,道:“目前江湖上能知冥岳底细的人,只怕只有此老,如他的疯癫之症能够痊愈,对大局帮助甚多。”

  大悲禅师道:“方施主传来凶讯,乃我们少林创立门户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耻大辱,昨夜老衲和诸位师兄弟研讨的结果,深觉此事严重,非同小可,大局的成败,关连到整个武林的存类绝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接道:“不瞒方施主说,大方师兄的成就,是我大字一辈师兄弟中,最杰出的一个,随他赴约的三十六护法,也是本寺中三代弟子中精萃高手。

  眼下敝寺中,虽尚有千人之众,尽可再起高手,重赴冥岳一战,但此等匹夫之勇,智者不取,老衲和诸位师兄弟商讨结果,决定把此凶讯,用击节传音之法,向敝寺中仅存的两位长辈请示方兆南接道:“贵寺中两位长辈,不是还在禅关期中吗?”

  大悲禅师沉叹了一阵,叹道:“此行虽有扰两位前辈禅功,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了。”

  方兆南道:“在下已把讯息传到,想就此向两位告别。”

  大愚禅师接道:“击节传音,能否得到两位老长辈的回应,眼下还很难说,方施主请再多留半日,就可决定事情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少林寺的武功,当真是广博难测,传气过穴之法,已是听所未听,见所未见,击节传音,又不知是什么样的武功,打坐调息,一坐数十年,更是不可思议,这些事都是人生一世,罕能遇上的奇事,留在这里开开眼界,也算不虚此行。”

  心念一转,当下说道:“既然只留半日,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愚禅师道:“言陵甫疯癫未愈,势难相助,咱们留此无用。

  不如去瞧瞧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三人一齐离开静室,大愚禅师关上室门,鱼贯离开了戒持院。

  方兆南随在身后,穿过了几重殿院转入一条僻静的小径上。

  直向西北方向行去。

  这是一条荒凉的小道,生满了及膝的野草,几株红白山花,杂生在荒草之中。

  少林寺虽然广大,但无处不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这一片地方,野草丛生,像是无人打扫……

  方兆南心里虽然甚感奇怪,但见大愚、大悲两人神态诚诚敬敬,愈向前走,脸色愈庄重,几次想出言相询,均为两人肃穆的神情所慑,只好强自忍下。

  忖思之间已到了一片翠竹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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