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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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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忍大师似是突然被人重重击了一下,神情激动,欠身而起,道:“任施主请坐。” 住无心点头微笑,就旁侧松木椅上坐下。 百忍大师道:“天龙禅师乃老衲先师,已圆寂了甚久,任施主突然提出家师之名,实叫老衲不解?” 任无心笑道:“可惜一代高僧,死的那般悲惨!” 百忍微微一怔,双目凝注在任无心脸上,瞧了半晌,笑道:“施主今年贵庚几何?” 任无心道:“有劳禅师下问,在下愧不敢当。” 答话虽然极尽婉转,但却是答非所问,格格不入。 百忍大师微微一笑,道:“老纳恩师已归化我佛数十年之久,只怕要比起任施主的年龄还多上一些?” 脸色倏然一沉,冷漠地接道:“任施主突然而来,提起了亡师法名,想必受什么高人指教而来?” 任无心淡然一笑,道:“大师大紧张了,在下迢迢千里赶来,一路风尘仆仆,大师连杯茶也吝于下赐,这岂是待客之道?” 百忍缓缓站了起来,高声喝道:“上茶!” 只听禅室门外,遥应一声,一个小沙弥手捧茶盘面入,松木茶盘上,端放着一杯色呈碧绿的香茗。 任无心随手取过盘上茶杯,那小沙弥立时欠身一礼,退出禅室。 百忍大师又慢慢坐了下去,微闭双目。 禅室中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宾主双方都默然不语。 沉默延续了足足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百忍大师似是再难忍耐下去,陡然睁开双目,说道:“任施主的来意,实在叫老衲百思不解……” 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道:“禅室中除了老衲之外,别无耳目,施主有何见教,但说不妨。” 任无心微微一笑,双目中暴射出逼人的神光,道:“在下局外人,不愿多问贵寺中事,只求大师赐借一物,如蒙见允,在下立即告辞。” 百忍略一犹豫,道:“不知施主要借用何物?” 任无心道:“天龙大师生前施用的禅杖。” 百忍脸色一变,道:“亡师遗物,岂可轻易借人?” 任无心笑道:“借与不借,乃由大师做主。” 百忍突然拂袖而起,缓步向任无心走了过来,眉宇间杀机闪动,显然已动了怒火。 任无心面色冷肃,双目中神光,更见强烈,也缓缓站起了身子。 百忍直逼任无心的身前,冷冷问道:“你究竟受何人指示而来,快些说出,惹起老衲怒火,管教你难再出禅室一步!” 任无心道:“来者不怕,如若在下害怕,也不敢只身到少林寺来了。” 百忍大师袍袖一拂,右手食、中二指一骈,缓缓举起道:“任施主可听到少林寺金刚指功吗?” 任无心双目神光如电,凝注在百忍大师的右手上,只见他食中二指,暴长一倍,色泽如血,一望即知蓄满了裂金穿石足以置人死地的功力。 当下也暗中提集真气戒备,但外形之上,仍然保持着平和之容,说道:“大师像貌忠厚,确非叛弑师长的凶手。” 这句话突如其来,但却似发生了极大的威力,只听得百忍大师怔了一怔。 任无心不待百忍大师开口,抢先接道:“不过,天龙大师之死,在大师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愧疚,这件事你一直憋在心中,无法对人提起。是以,一听人提到天龙大师,你就痛苦万分,如刀劈剑刺,这死结在你心中一日不解,你就一日不得安稳。” 百忍大师只觉此人之言,字字句句,都是他心中想说但却不敢出口之事,心中又是惊奇,又觉舒畅,缓缓放下右手,叹道:“老衲心中之事,不知施主何以得知?” 任无心笑道:“此事简单得很,说穿了下值大师一笑。” 百忍大师忽对这面前少年,生出了无限亲善之感,当下改颜相向,合掌作礼,道:“唉!住施主之言句句字字,都叫老衲为之心折……” 他微微一顿,叹道:“咱们初度见面,你竟似看出老衲数十年闷塞心头,落落寡欢之事,这能耐当真使我五体投地。” 任无心道:“这并非什么为难之事,如若老样师和在下易位而发,禅师也不难看出在下的心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若愿闻愚见,在下极愿奉告。” 百忍大师道:“愿闻高论,以广见闻。”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一提天龙大师,老禅师立时脸色大变,由此一点,在下便想到大师心中对于师长,必自觉有愧于心。” 百忍长叹一声,道:“任施主单单提出借用老衲恩师禅杖,不知缘何而起?” 任无心道:“此事更为简单了,试想令师常带之物,除了禅杖之外,在下就不知还有何物了。” 百忍道:“原来如此,事虽简单,但任施主这等判事才华已足使人惊服了……” 语音微顿,又急急接道:“老衲尚有一事不解,任施主既觉察老衲不是弑师凶手,何以知老衲对恩师之死,心怀极深的惭愧呢?” 任无心道:“大师闻得在下提到天龙禅师,立时激愤难制,这证明大师的心地仁厚,不是阴奸之人,喜怒之情,尽露于外,此等人,岂能有大逆伦常之恶,弑师之毒,但如大师心无愧疚,亦不会如此激动,准此而论,在下判断,大师虽无弑师之事,但却有自疚之心,这是个矛眉的死结,才使大师终日想着这件往事,但却又怕提起这件事情。” 百忍突然长长吁一口气,仰脸叹道:“老衲一生中为人行事,仰不愧天,俯不作地,只有对恩师圆寂之事,抱疚不安,唉!近三十年来,面壁忏悔,仍是难以消除心中的郁结。” 任无心笑道:“如若大师明白了行之无愧,其疚自消。” 百忍奇道:“恕老衲不解施主的言中之意。” 任无心道:“想令师圆寂之时,定然有甚多人随侍榻侧。” 百忍道:“不错,那都是老衲同辈师弟。” 任无心道:“大师可是愧疚未能施用药物,尽心力一救师长吗?” 百忍大吃一惊,道:“这件事除了老衲之外,连我几位师弟都不知道,施主何以得知?” 任无心道:“恭喜大师,幸未用药抢救。” 百忍叹道:“老衲为此抱疚数十年,受尽了悔恨折磨,耿耿于怀,无片刻安宁,何喜之有?” 任无心道:“令师武功何等高强,如非身受致命一击,岂有当场晕迷之理,事实上用药相救,只不过徒耗心力,不但难以使令师重伤痊愈,反使他多受折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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