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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这时任相公反而来安慰贫道兄弟,又令贫道等下山去迎接女擅越,女檀越上山时所见到的死尸与棺木,便是昨夜恶战的痕迹。”

  青云道长立刻又自接道:“而贫道生怕南宫世家中人去而复返,再加害于任相公,是以便请任相公权且避在棺木之中,南宫世家中人虽然凶狠,但若是见到任相公已死,想必也不会再残害他的尸体……”

  他惨然一笑,接道:“哪知如此却引得女檀越你误会于贫道”

  这师兄弟三人,交替接口,才算终于说完了昨夜发生的凶险悲惨之事。

  田秀铃听完了他们的话,更是面容失色,汗流如雨,良久良久,都作声不得。

  青云道长等三人,心头自更充满了悲痛,无言沉默了许久,青云道长面上突地露出了无比坚强的神色,沉声道:“事已至此,我终南派所有弟子,俱已誓死与南宫世家周旋到底,纵然战至最后一人,但此人未死之前,也必要挥剑而战,挥剑而死……”

  他望了望那还停放棺木的门户一眼,长叹接口道:“令贫道们死也难安的,只是任相公的安危,只是贫道们身无灵药,无能为力,而终南山玄妙观,又已变作了腥风血雨之地,再难维护任相公了!”

  他突然长身下了云床,在田秀铃面前躬身行下礼去,黯然道:“只望女檀越此刻立时护送任相公存身的棺木下山,为任相公寻一神医,我终南派所有弟子,生生死死不敢忘大恩。”

  他以一派掌门之尊的地位,竟向一个少年女子躬身行礼,语声更是如此沉痛,显见他心头的沉痛,更非言语所能描述。

  立在他身后的青石、青松,自也齐地躬身为礼,目中却已不禁流下泪来。

  田秀铃早已泪流满面,躬身道:“道长们如此托付,贱妾自要从命,但—…但……”

  她回身望着那重门户,流泪道:“但任相公的伤势那般危急,一时之间,又叫我……又叫我到哪里去寻找那活命的神医?”

  语声未了,突然反身扑倒在椅上,放声痛哭起来。

  青云、青石、青松三人,流泪对望,默然无语,心中却有如刀割一般。

  突听那门户中,又传出了任无心低沉的语声,呼唤道:“道长……”呼声未了,青云、青石、青松,与田秀铃已一齐奔了进去。

  只见任无心又已挣扎,坐起,田秀铃急急赶过去为他扶起了棺盖。

  青云道长已恭声道:“相公有何吩咐?”

  他虽是一代掌门,但对任无心的恭敬,的确是发自内心。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道长自管放心,那南宫世家经过了昨夜的惨败,三五个月里,绝不敢再卷土重来,而三五个月来,他们只怕也无暇再来了,只因我等的攻势,到那时已要完全发动,他们那时自顾已不暇,哪有伤人的力量?”

  他朗笑一声,接道:“道长们大可乘此时机,重振终南派的门户,任某日后到终南山来,却少不得要叨扰道长们素酒三杯。”

  他伤势虽沉重,语声虽微弱,但神色间却仍然是谈笑自若,宛如无事。

  青云道长见了,心头既是悲痛,更是钦佩。

  青云道长忍不住黯然叹道:“贫道们的生死,实在其次,但任相公的伤势……”

  任无心朗声笑道:“区区一掌,还难要得了任某的性命,道长们只管放心好了。”

  青云道长道:“但……但任相公此刻已是寸步难行,而天下武林同道,却都在等着任相公的音讯……”

  任无心笑道:“只望道长能遣人将在下送至甘肃境内,在下自有疗伤之人。”

  青云道长大喜道:“真的吗?”

  青松道人亦自大喜接道:“贫道虽无能,但任相公无论去何处,贫道亦愿相送。”

  田秀铃幽幽长叹了一声,道:“护送任相公之责,自然是该贱妾承当的。”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多承夫人好意,但在下却不敢偏劳夫人。”

  他面上虽仍带着笑容,但语气中却显然带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意。

  青云、青石、青松齐地呆了一呆,他们见到田秀铃对任无心那般关切,而任无心对她如此冷漠,心中却不禁有些奇怪,也猜不透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一时间目光都不禁望在田秀铃身上。

  田秀铃木然呆在当地,身子又微微颤抖了起来,目中更是热泪盈眶。

  但她却勉强忍着目中的眼泪,突然嘶声道:“你口口声声唤我夫人,为何不说出我是谁呢?”

  惨厉的语声中,充满了悲愤。

  任无心呆了一呆,苦笑道:“这……”

  田秀铃反手一抹面上泪痕,面对青云道长,凄然一笑,道:“不用他说,我自己来说,我便是南宫世家中的第五代的寡妇。”

  青云、青石、青松心头齐地一震,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田秀铃凄然笑道:“道长们可是奇怪吗?南宫世家中的寡妇,为何会与任无心走在一起?”

  任无心忍不住长叹一声,接口道:“这位夫人身虽在南宫世家中,但心胸却仍皓洁如月,她也不忍再看南宫世家中的所作所为,是以不惜冒着极大的危险,反出了南宫世家。”

  青云、青石、青松恍然对望一眼,心中又不禁为之深深叹息。

  只见田秀铃又自凄然一笑,道:“道长们此刻想必已了解,为何任无心会对我如此羞侮,只因我是南宫世家的寡妇,而这个寡妇却偏偏……偏偏对他……”

  喉头一阵哽咽,语声难以继续。

  任无心长叹一声,道:“在下何曾出言羞侮了夫人,夫人只怕是……”

  田秀铃又自一抹泪痕,冷笑接口道:“相公你也不用解释,一个寡妇,不去悲悼亡夫,反对别人关心,别人自然是要瞧不起的。”

  任无心黯然道:“你错了……惜了……”

  他目光隐隐似也被激出了泪光,黯然一笑,接道:“有什么话,你何苦……”

  田秀铃凄然笑道:“我实在忍不住了,有什么话,都要在此刻说出来。”

  青云、青石、青松悄悄对望了一眼,知道此事必定复杂纠缠,自己实不能参预其间,悄然使了个眼色,便待退出房去。

  哪知田秀铃却突地大喝道:“近长们莫要走……”

  她面上满布着的笑容是那么悲惨而凄凉,使得青云道长们再也不忍移动脚步。

  只听她缓缓接道:“贱妾要当着三位道长之面,说出件久已隐藏在心里的秘密,好教道长们知道,贱妾并不是个厚颜无耻的人。”

  青云道长等齐地垂下目光,不忍再看她面上无声流下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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