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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他心念一转,暗暗忖道:“这媚药必定是地上这三具尸体其中之一诱他服下的,想必定还有解药留在这三人身上。”

  这少年确有超乎常人之处,在如此情况下,犹能有着如此明确之判断。

  判断既下,他再不迟疑,果然不出片刻,他便已在慕容飞的尸身中寻出了一只碧色玉瓶,一试之下,瓶中果然便是装的解药。

  等他掩起田秀铃之衣襟,束起她腰带时,田秀铃亦自痴迷中醒来,目光四转,亦如置身梦中一般。

  幡冢山,位于甘肃境西,穷山恶石,山势狰狞,自古便少游人行踪。

  黄昏过后,幡冢山穷险之处,突然掠来两条人影,此刻虽然已近暮春,但这两人却仍然皮衣重裘,头戴护耳貂帽,几乎将面目一齐遮住。

  这两人行色匆匆,互不言语,正是任无心与田秀铃,显见这幡冢山境,便是死谷所在之地。

  任无心已自田秀铃口中获知了此行的经过,心中不禁又是惊叹,又是侥幸。

  若无慕容飞闯来,他两人自无惊险;但若无慕容飞引路,他两人也万万到不了此地。

  最令他惊疑不解的,便是那独臂独足之人的来历。

  此人不但行迹诡异,武功高绝,竟还似得知南宫世家的武功路数,却又对田秀铃绝无恶心,而且还不惜耗损真气,出手解救了自己。

  他知道这怪人的身世,必是隐藏着一份绝大的隐秘,而且和田秀铃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虽然已多少猜着一些,怎奈此中千头万绪,一时间也难探出究竟。

  最令田秀铃惊疑不解的,却是在这暮春三月中,任无心却去选择了这一身皮衣。

  但是她心事重重,微带羞愧,也未问出口来,只是默然追随着任无心,到了这里。

  她本已复杂的心事,更加了几分紧张与激动。

  两人沿山直奔,走了约摸两里路途,只觉寒气越来越重,两旁山壁上已有霜迹雪花,道路也越来越是险峻。

  突见一道峭壁,挡住了去路,峰巅隐隐没入阴冥的天色中,极目难望。

  任无心身影骤顿,沉声道:“死谷入口,便在这峭壁之上,离地五六丈处,你可准备好了?”

  田秀铃无言地点了点头,紧了紧身上的皮裘貂帽。

  只见任无心调息做势,后退了三步,肩头微一耸动,腾身而起。

  他显然对此间地形甚是熟悉,在这满布霜迹,滑不留足的峭壁上,竟也找得到落足之处。

  身形起落间,便已猿猴般攀援上去。

  片刻间,峭壁上便已垂下一道长索。

  只听任无心低沉的语声遥遥唤道:“上来!”

  田秀铃深深吸了口气,飞身援索而上。

  虽有长索相助,但田秀铃攀上峭壁后,心犹自跳动不已。

  只见当地景物,更是阴森奇特。

  峭壁至此,凹入一片宽广丈余的平崖,那入口之处,亦有方丈大小,外面坚冰密布,日久年深,已成暗蓝色,身子稍为逼近,便觉冷气袭人。

  若非有人接引,或是识得道路,当真谁也无法寻得着这入口之处。

  任无心已收回长索,当先跃入,随手晃起了火折。

  阴冥的冷雾中,这火光看来竟是惨碧颜色,碧荧荧地有如鬼火一般。

  田秀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随之而入。

  里面乃是一道深谷,外宽内窄,深不见底。

  两旁崖岩,看去石质坚硬如铁,与别处山石,迥然不同,又因常年风潮侵袭,剥蚀之痕,密如鳞片,映着口外积雪,口内碧火,只觉光华闪动,竟不似人间。

  抬头望去,两边冰崖环抱,其高天际,上面灰蒙蒙地笼罩着一片寒雾。

  使人置身其中,宛如到了九幽之下的寒冰鬼狱一般。

  寒风呼啸而来,四山回应,更宛如鬼哭。

  田秀铃暗中叹了口气,忖道:“此地以死谷为名,当真再也恰当不过。”

  心念转动间,入谷已有十余丈。

  四面风声渐息,但寒雾却更重,只有火光到处,才将这暗沉沉的寒云冷雾,划破一线,但乍分便合,迅快已极。

  田秀铃若是稍走远些,便难以望见火光。

  谷内地势虽甚平坦,但满布霜迹,仍是难行已极。

  那积年的冰雪,化做刺骨的寒意,透过了足底,—阵阵刺入心头。

  田秀铃暗惊忖道:“若无先前的准备,纵能寻得入口,到了此地,只怕也要被活活地冻死了。”

  一念尚未转完,突见前面阴森森立着一条人影,但任无心却有如未见一般,大步自人影旁绕了过去。

  田秀铃更是惊奇,暗暗忖道:“此人莫非和他认识不成,但……但两人对面而过,却又为何不打个招呼?”

  忍不住近前一看,只见这人影竟是个锦衣少年,满身锦缎衣衫,花团锦簇,鲜艳夺目,掌中长剑,也宛如—泓秋水,精光四射。

  但仔细望去,才发现他衣衫虽新,人却早已僵死了不知多久,面容五官,俱已收缩,鼻孔、嘴角,挂下一截寸许长的冰柱,被四下碧火蓝光一映,更是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田秀铃胆量虽大,却也不禁为之惊呼一声。

  只听任无心低声道:“此人早已身死多时,只是因为此地极阴极寒,是以尸身绝不腐朽。”

  田秀铃苦笑暗忖道:“难怪他看了这尸身,犹自行若无事,犹如未见,想必他以前行走此地时,早已看过许多次了。”

  心念转动间,口中道:“既已僵死多时,为保不将尸身收葬?”

  任无心叹道:“死谷中二位前辈,行事之奇,岂是你我所能猜测,他留下这些尸身,为的只是要替死谷更添加几分阴森恐怖之意……”

  田秀铃惶声道:“这些尸身……难道这尸身还不止一具吗?”

  任无心长叹一声,道:“正是不止一具。”

  高举火折,当先向前走去。

  火焰闪动间,地势越来越见倾斜,任无心脚步也越来越见缓慢凝重。

  走了段路途,又越过了几具尸身,田秀铃虽然合起眼帘,不敢再看。

  但眼角有意无意间,却又忍不住去瞥上两眼。

  只见这些尸身,俱都保持着死时情况,并未弯曲,衣衫色泽,也俱都保持鲜艳。

  但却都已被谷中这逼人的寒气凝缩,望之都有如童子尸身一般。

  但面容有的却是满面虬髯,长达颔下,相形之下,更觉形状怪异恐怖,令人寒生心底。

  田秀铃暗惊忖道:“难怪谷中老人要将这些尸身保持原状,若是胆量稍弱之人到了这里,早已心惊胆裂,哪里还敢进去?”

  忽觉额上奇寒,有如刀割,伸手拭去,方知额上冷汗,俱已凝成米粒般大小的冰珠。

  抬头望去,任无心掌中的火折,光焰也越来越是微弱,似是已将熄灭—般。

  田秀铃不禁失色道:“这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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