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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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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己这段时日却—无发展,岂非又落后许多。 这心念—闪而过,只听百代大师已自接道:“贫僧着急的第二件事,便是玄真道长既然与我有约,为何始终不见前来?玄真道长虽是玄门羽士,但轻生死,重信诺之风,却是天下皆知,他若非遇着绝大之险阻,万万不会失约。” 任无心肃然道:“正是如此。” 百代大师长叹一声,接道:“贫僧心怀忧疑,自然四处探访,哪知非但玄真道长之行迹,有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便是敞师兄也突然与我失去联络。” 语声微顿,叹道:“只因我等数人行踪虽然分散,但早已商量好联络的暗记、平日还有定期联络之处,互换消息,哪知这段时期之中,所有联络消息,竟一齐断绝,更找不到他们留下之暗记,贫僧这才慌了……唉!尤其是任相公你也一别多日,毫无音讯,贫僧想来想去,忽然想起任相公那日对贫僧师兄弟所叙之死谷途径,这才匆匆赶来,想不到……唉,想不到贫僧一时鲁莽,竟将关系那般重要之人惊的走了!” 他平日胸襟那般豪放,此番短短一席话中,竟一连叹气数次。 任无心双眉也皱得更紧,俯首沉吟苦思,久久未说出话来。 百代大师道:“此刻贫僧既已见着任相公,心中最最着急之事,便是玄真道长与我那师兄之安危下落了,他两人虽是一代宗主身份,武功亦是武林屈指可数之人,但论起江湖历练,比之贫僧尤有不逮,如今江湖宵小横行,满布陷阱,只要稍有不慎,便难免坠入奸人诡计之中,他两人……” 长叹一声,黯然不语。 任无心道:“在下方才已曾说过,吉人自有天相,邪终不能胜正,以百忍大师与玄真道长之亮节高风。遇事必可逢凶化吉。” 百代大师展颜一笑,道:“无论如何,贫僧总算找着了任相公,一切事若有任相公做主,贫僧也就放心了。” 钦服之心,溢于言表。 任无心见他对自己竟这般信任,顿觉自身责任更是重大,暗叹一声,道:“只怪我太过大意,我若不曾受伤……唉……” 陈凤贞苍白的面容,茫然的神态,出掌时的眼神,又在他心头一闪而过。 接着,他心头便自泛起田秀铃含情脉脉的眼神,楚楚可怜之神情,以及她被屏于石室外的幽哀与痛楚…… 百代大师见他语声突然中断,忍不住道:“贫僧今后行止,全凭相公调派。” 任无心平定思潮,微微笑道:“大师说得太谦,调派两字,在下如何敢当。” 百代大师朗声道:“调派也好,不是调派也好,时已至此,贫僧方寸已乱,任相公令我水里去,便水里去,火里去,便火里行。” 这番话不但说的音节锵然,而且悲愤耿耿,可质天日。 任无心也不再谦,肃然道:“大师说的不错,时已至此,万事俱已迫在眉睫,万万拖延不得,其中尤有三事,更是急如星火。” 百代大师道:“哪三件事?” 任无心道:“首要之事,自是先要探访出令师兄与玄真道长之下落,决战之期在即,我方是万万少不得这两人的。” 百代大师愤然道:“相公说的不错,师兄若有不测,贫僧也不想活着再回少林了!” 任无心知道别人若是说出此话,或许只是一时激愤之言,但百代大师生性刚毅,他既说出此话,便永生再也不会更改! 当下喟然一叹,接道:“那第二件事,便是在下昔日在江湖中,曾经设下许多布置,秘窑中那些当代神医,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在下与他们也有多时未曾联络,此刻必需赶急前去。” 百代大师道:“不错,万万迟不得了。” 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事,接口又道:“他们若也闻得任相公的死讯,不知该如何着急?” 任无心身子一震,脱口道:“哎哟,不好!” 百代大师从未见过他如此惊慌,不禁也为之变色道:“什么不好?” 任无心凛然道:“他们若是闻得在下死讯,而信以为真,只怕必然有变!” 百代大师倒抽一口凉气,暗暗忖道:“我闻得任相公死讯之际,亦曾顿觉茫然失措,有如失去重心一般,竟然豁出性命,与南宫世家一拼生死,我若真的那样做了,岂不是无谓的牺牲死得冤枉已极,他们……他们莫要和我一样,那就……那就……” 当下不敢再想,改口道:“那第三件事呢?” 任无心黯然良久,方自缓缓接道:“那第三件事吗……便是田秀铃姑娘,如今也已不知下落,她若是不幸又落入南宫世家手中,将要受到何等酷刑……唉,在下不说,大师也该知道。” 百代大师思及南宫世家手段之毒,刑罚之惨,不禁心头一寒,道:“田……田姑娘不是与相公一路同行而来的吗,怎会又与相公失去联络?” 任无心长叹一声,黯然良久,方自缓缓道:“她之离去,在下亦似无能为力,但她若真的落在南宫世家手中,非但在下永生难以自恕,而且……唉,我方不知又有多少机密,要被南宫世家知道了。” 百代大师浓眉一皱,道:“这三件事,任相公说来虽有先后,但以贫僧看来,三事俱是迫在眉睫,稍迟片刻,便将生变。” 任无心颔首道:“大师说的是。” 百代大师道:“既是如此,你我两人还等在这里做什么,快快动身才是。” 任无心道:“大师奔波千里,歇息歇息!” 百代大师接口道:“此等大事,贫僧便是死,又有何妨,若因贫僧而误了大事,贫僧便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罪了。” 任无心精神一震,道:“侠义道中有大师此等人物,何愁大事不成。” 长身而起,仰视天际,沉吟半晌,又道:“你我先走那金盆居一带,既可看看玄真道长是否去得迟了,有未留下讯息暗记,亦可看看那镇上居民,为大师解围之后,安危如何?” 说话之间,他已换下皮制山帽,两人匆匆下山,又置了些最不易惹人起眼之普通衣衫。 这时日已西斜,又是黄昏时分,正是旅人们结束一日行程,打尖投宿之时,但两人心急如火,谁也不愿再耽误一日,当即连夜就道。 待天色将要黎明。两人已奔出两百里路途,任无心道:“你我体力,也不可消耗太多,免得事到临头之时,真力不济,总该寻个客栈略为漱洗饮食才是。” 百代大师道:“何需客栈,随便寻个荒祠穴洞,也就是了。”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荒祠穴洞,俱都可能是南宫世家注意所在,你我正当投店打尖,反倒不易引人注意。” 百代大师叹道:“贫僧识见,确是不如相公甚远。” 任无心肃然道:“事已至此,你我必需加意谨慎,万万不能再走错一步,若是遇着行迹可疑之人,也该先下手为强,将之制住,为了大事之成功,你我甚至宁可冤枉百人,也不能放过一个歹徒。” 他平日说话俱是和气带笑,令人闻之,如沐春风,这番话却说得谨重已极。 只因他深知百代大师性情豪放,又且慈悲心肠,而此两事,却正是最易为南宫世家利用之弱点,是以才如此叮嘱,百代大师自是唯唯受教。 当下两人便寻了个客栈住下。 两人昼伏夜行,不二日便又到那金盆居所在之地。 这时正值夕阳西落,家家户户,晚炊正香,本该是炊烟四起,与夕阳互争风姿的风景。 但两人放眼望处,那一片栉比鳞次的屋脊之上,竟全无一缕炊烟,甚至连鸡犬之声,都寂无所闻。 百代大师浓眉一皱,沉声道:“瞧这景象,莫非……” 任无心道:“大师先莫下定论,你我进去瞧瞧再说。” 两人此刻已换过一身粗布衣杉,路上又置了顶遮阳竹笠,戴在头上,一眼望去,正是寻常行脚赶路人的打扮。 这时两人俱将竹笠戴的甚低,夕阳照在竹笠之上,笠下的阴影,遮去下两人大半面目。 百代大师心情焦急,当先而行。 走入镇中之后,脚步突然变得十分涩重,似是举步艰难,竹笠阴影下之面目,更变的铁青一片。 原来这昔日本甚热闹的小镇,此刻街道上竟看不到一个行人,街道是干干净净,显见方经洗涤打扫。 百代大师、任无心对望一眼,心底都不禁泛起寒意,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这镇上之人为何要洗涤街道?莫非是要洗去道上的血迹?” 再看街道两旁,家家户户,俱是门窗紧闭,最令人吃惊的是,十户之中,倒有五六户门上挂着白布丧幡,在风中乱云般舒卷。 偌大的村镇,竟听不到半点声音,只有风吹白幡,猎猎作响。 夕阳将落未落,两人顿觉心中泛起种说不出的寒意。 忽听一阵轻微的哀哭之声,自风中隐约传来,为这凄凉的景象,更平添几分悲惨。 两人情不自禁,向那哭声传出的方向,走了过去,但方自走了几步,哭声又自消寂。 百代大师忍不住便伸手拍门,却被任无心一把握住。 百代大师着急道:“这村镇眼看已为贫僧遭了大祸,贫僧怎能不闻不问?” 任无心黯然道:“瞧这情况,大师似乎猜的不错,但……事已至此,你我定要从长计议,总得要生者节衰,死者瞑目,大师此刻若是鲁莽从事,非但于事无补,只怕更动人哀思。” 百代大师默然半响,垂首叹道:“贫僧想的实无相公你这般周到,但如何才能使生者节哀,死者瞑目,相公快些说出。” 任无心眼望着两旁在风中飞舞的白幡,心情也不禁十分沉重,缓缓地道:“自大师离此之后,这村中必有多人遭了毒手,而且……” 语声突顿,似是听见了什么,一把拉住百代大师,飞上屋脊,隐身屋檐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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