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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七


  忽然抬起头来,接道:“任相公到哪里去了,各位可知道?”

  那老人道:“任相公自从听了大师那番经历之后,面色十分沉重,眉宇间似有重忧,

  自屋中出来,交代了小人们那番话后,便说要去寻个清静之地,稍做休息,略事思索……小人们也不敢多问,任相公便自管去了,但任相公究竟要去哪里,小人们却不知道。”

  百维又自沉吟半晌,沉声道:“任相公所去之方向,各位总该知道的吧?”

  那老人略一寻思,指着正东方向,道:“任相公是往这里走的。”

  百维见他手指之方向,并非那一片荒坟所在之地,暗中不觉放下了些心事,沉声叹道:“任相公如此辛苦,也该好生休息休息了。”

  口中说话之间,已自转过身子,向那老人手指方向大步而去。

  那老人凝目望着百维身形逐渐去远,目光仍未移动一下,只是口中喃喃道:“任相公果然所料不错,这位大师果然盘问得甚是祥细…”

  任无心此刻却早已到了那—片荒坟之外,以鹰隼般敏锐的目光,窥探着坟地中之动静。

  他方才出村时,走的确是与这片荒坟相反的方向,出村之后,也曾寻了个隐蔽的树荫,闭目倚树而坐,静思养神。

  只见他面色忽阴忽晴,双眉时展时聚,显见,正是为了那许许多多,可惊可疑之事,而思虑忧烦,心情哪里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风吹木叶,四野无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片刻之后,他霍然长身而起,在村外绕了个大大的圈子,又寻找片刻,便已瞧见那—片阴森之坟地。

  任无心展动身形,在坟地四外,迅快地探视了一遍,荒坟地中哪有丝毫动静?

  夜色渐深,但见磷磷鬼火,飞舞于荒坟野草间,令人不由自主心生寒意。

  任无心又自迟疑半晌,突然转身一跃,闯了进去,借着天上星光,地下鬼火,

  一个个坟头搜了过去,其实他究竟搜寻什么,此刻就连他自己心里,亦是一片茫然,毫无线索。

  忽然间,荒草中似有光芒一闪,任无心闪电般一跃而去,俯下身子。

  只见荒草中闪光之物,竟是一只银盘,覆面扣在草中,若非星光恰巧射来,映出了反光,那是谁也不会发现的。

  任无心目光闪动,撕下一块衣角,包起手掌,将银盘拾起,盘下扣着的,竟是一排清蒸鱼翅,汤汁却都已浸在土中,鱼翅也已凉透,但却仍带着种香甜之气,丝毫未曾腐烂。

  四面望去,左面一片地上,竟打扫的甚是清净,再也寻不着别的什么?

  只是地上偏偏又摆着些枯草断枝,残瓦败石,若是稍为粗心大意之人,便根本无法发觉这些草石之属,乃是此地经过打扫之后,故意摆将上去,作为乱人耳目之用的。

  但任无心心细如发,一眼望去,便已发觉这片草地异常之处。

  双目微皱,目光闪动,忖道:“瞧这银盘的形状,必是远远飞来,扣在草中,是以未曾被打扫之人发觉,而盘中鱼翅,竟未腐臭,更可见这鱼翅蒸熟,绝不会超过一日。”

  心念一转,接着忖道:“以此情况看来,这片空地上,必曾布下一桌酒筵,后来不知经过什么动乱,将桌上杯盘都震的飞了起来,是以这盘鱼翅才会落入草丛之中,而鱼翅既未腐臭,摆筵之时,也必定是在这一日之间,也正是百维到这里来的时候。”

  但这酒宴是何人所摆,为何要摆在这一片荒坟地中?百维所叙的那故事,究竟是真?是假?抑或是有些属真?有些是假?此地既已显然摆这酒筵,是否此间还另有一处孤坟,地室中也曾摆过酒筵?

  最令任无心难以解释之事,乃是:这—盘鱼翅在中原一带,可算得是极为珍贵之物,南宫世家摆下这一席珍贵的酒筵,若是为了招待百维,那却是为了什么?

  百维若非南宫世家中之奸细,南宫世家摆下这一席酒筵,便是为了要款待于他,拉拢于他,但这理由亦是勉强已极。

  只因谁都可以知道,单凭一席酒筵,是万万无法会使少林护法变心的,这—席酒筵岂非摆的毫无价值?

  何况,百维若非南宫世家中之奸细,回去便万万不会编造那—番荒谬之故事!

  但百维若真的早已是南宫世家之门下,则南宫世家便更不必在此等地方,摆下如此珍贵之酒筵,来款待于他。只因此时既非摆酒之时,此地亦非摆酒之地。

  任无心独立于四面鬼火之中,翻来覆去,苦心思索了顿饭功夫。

  他想来想去,只觉此事无论怎么去想,其中都有极大之矛盾。

  顿饭功夫的苦心思索后,任无心是否发现了什么?想通了什么?他未说出,别人亦无法猜测。

  只见他苍白之面色,绝无一丝表情,只是用那方撕F来的衣角,包起了那只银盘与那排鱼翅仔细地藏入了怀中,这一银盘鱼翅中,似也隐藏着—些秘密的线索,而任何线索,他都不愿放过。

  忽然间,风中传来一阵极是轻微的脚步声,似是有人自远方急奔而来。

  任无心精神一震,凌空一个翻身,便已隐身在一座坟头后,行动之迅捷灵敏,身法之干净利落,端的无人可望其项背!

  顷刻之间,远方便已有两条人影,先后奔来。

  前面的一人,身形小巧,似是个女子,轻功身法竟不在一般武林高手之下。

  后面的一人,身材魁伟,黑衣劲装,但轻功却远远不及前行的女子,奔走的已是极为吃力,那脚步之声也是他发出来的。

  两人到了这一片空地之上,骤然停下脚步。

  夜色中但见这女子明眸如水,娇靥胜花,竟然绝美,只是此刻神情中带着一种狠毒之意,转首向那黑衣大汉厉声道:“二十八件银器,只剩下二十七件,那少了的一件,若不是你拿的,便必定在这里,你就给姑娘我找出来吧!若是找不出……哼哼,姑娘我纵然有心饶你,只怕你也不敢活着回去!”

  那黑衣大汉生像虽威猛,但神情间却似是畏惧已极,连身子也在不住簌簌的发抖,颤声道:“菊……菊姑娘,小人天胆,也不敢……”

  那绝美少女轻叱道:“废话少说,快动手找吧!”

  黑衣大汉恭应一声,果然俯身寻找起来。

  隐身坟后的任无心,听了这一番言语,已知这两人必是南宫世家门下,再瞧这少女容貌,竟有七八分与百维口中那妖女相似。

  任无心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南宫世家行事果然谨密,连少了一只银盘,都不肯放过。

  喜的却是百维必定曾经见过这少女,他那番故事中,至少有几点是真的。那么自这少女口中,便必定可以追询出此事之真相。

  任无心此刻若是飞身而出,以他的武功,不难在举手之间将这男女两人一齐制住。

  但任无心考虑再三,竟未出手,还是隐身坟后,不动声色,他凡事必经极为周密之思考,此番既不出手,自有他的道理。

  只见那大汉双手在草丛中疯狂般拨动,满头大汗雨点般落下,直搜寻了将近顿饭时分,那四下荒草都已几乎被他翻了个身,但仍是毫无所获。

  黑衣大汉转过身子扑地—声,跪倒在地上,颤声道:“菊……菊姑……娘……”

  艳美少女面上似是笼着一层寒霜,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黑衣大汉伏地道:“小人……小人多年来,无论流汗、流血,从未有过……有过丝毫退缩,但望菊姑娘……念……念在小人这一番话……”

  艳美少女面色一沉,怒叱道:“好呀,想不到你也敢自夸功劳了,你难道未曾瞧见我家五夫人,对那些邀功求赏之人所用的手段?”

  黑衣汉子身子一震,再也不敢抬起头来,道:“小……小人不敢!”

  绝美少女冷冷道:“似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人,我也犯不上亲自动手杀你,你还不自己,快寻个了断?等到姑娘我动手的时候,哼!你就少不得要零零碎碎,先受上几个时辰的活罪了!”

  黑衣大汉不再说话,只是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叩的满头俱是鲜血。

  绝美少女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缓缓背转身子,道:“等我再回头时,你若还没死,那时……只怕你想死也死不成了。”

  仰面向天,轻抚着满头秀发,似是深信那黑衣大汉不敢活着等她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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