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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只见那最年长之妇人微笑接道:“贱妾不嫌冒昧,妄自猜测,各位必定是江湖中大大有名,也必定是贱妾们素仰已久的人物。各位如能将大名见示,好教贱妾们也能瞻仰瞻仰武林名家之真面目,贱妾们定是感激不尽。”

  明明是要盘问人家姓名,但她话偏偏说的如此客气,教人无法拒绝。

  百维含笑道:“在下冯维,舍侄冯法、冯空,俱是山野之人,在武林中从来籍藉无名,怎当得嬷嬷们如此谬誉。”

  那青衣妇人含笑万福,道:“原来是冯老英雄,失敬失敬……许二娘,这位老英雄之高姓大名,你可听清楚了吗?”

  她身左一人,年纪也已不小,两鬓华发苍苍,神情看来最是凝重,枯涩的面容上,绝无丝毫笑容。

  此刻垂下头来,将膝上一本又厚又大,形如帐簿般之纸本,极为迅快地翻动了一遍,口中沉声说道:“冯老英雄原来从未入过绿林?”

  百维哈哈一笑,道:“寒宅子孙,虽然多有不肖,但幸好尚知礼法,上线开扒,杀人越货之事,是从来不敢做的。”

  那青衣妇人许二娘目光下垂,手翻纸本,接着又说道:“冯老英雄原来也未曾做过镖局生意,更未曾设场授徒?”

  百维微微笑道:“寒舍子弟稍能温饱,无论明镖暗镖,俱未曾保过,更不敢以此一身拙劣之武技授徒,误人子弟。”

  许二娘双手不停,口中亦不停,接着又道:“冯老英雄可是来自凉州?”

  百维微一沉吟,摇头道:“不是!”

  许二娘啪的一声,合起了帐簿,霍然抬起头来,目光*视着百维,一字一字地缓缓道:“冯老英雄既非黑道豪杰,亦非白道英雄,也不是凉州冯康世家中的亲戚子弟,更未曾在江湖中留下任何事迹,黑、白两道中,根本没有冯老英雄这号人物。”

  她目光虽然咄咄*人,但语声却说的平和沉静已极,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与任何人俱都毫无关系之事,说完了便又垂下目光,不再言语。

  百维心中暗暗吃惊,但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反而哈哈大笑道:“在下早巳说过,寒舍子弟,全是无名之辈……”

  那年纪最长之青衣妇人接口道:“以冯老英雄这样的气派武功,却在江湖上毫无名姓……吴四娘,你不觉太奇怪了吗?”

  她身右一人,年纪似是最轻,面上笑容也最是温和动人,笑将起来,梨涡微现,齿如编贝,想当年必是个美人胎子。

  但她那一双目光,却是冷峻锐利,与她动人之容貌显得极不相称。

  百维瞧了她一眼,便知这女子无论心计武功,俱未见在自己之下,心中又不禁加深了几分戒备,暗暗忖道:“不想南宫世家内院之中,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可叹我昔日竟不知情。”

  只见吴四娘盈盈一笑,缓缓道:“多年不见,三位竟忘了我吗?”

  百维暗中又吃了一惊,干咳一声,道:“嬷嬷原来认得在下吗?请恕在下眼拙,却忘了何时曾与嬷嬷见过面了。”

  吴四娘咯咯笑道:“道长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多年前在武当山上,贱妾便曾见过道长数面,道长今日虽然换做俗家打扮,贱妾还是认得的。”

  她冲口说出道长两字,妙法、妙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但听到后来,他两人却渐渐放下了心事,只因百维并非武当门下、她如此说法,显然是在以言语相诈。

  只是这女子居然能想到自己可能乃是出家人乔装打扮,这一点已实足以惊人。

  只见百维面带微笑,道:“不错,不错,我倒险些忘了……”

  妙法、妙空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承认,又不觉大大吃了一惊。

  哪知百维却接着说道:“不知师姑何时还俗的,当真可贺可喜。”

  吴四娘先是一喜,又是一怔,继而咯咯笑道:“哎哟,听道长如此说来,莫非竟将贱妾们当做姑子吗?”

  百维微微笑道:“在下若是道士,嬷嬷自然就是尼姑了。”

  话未说完,两人已相对大笑起来。

  表面看来,似是良友重逢,两情融洽已极,暗中却是勾心斗角,谁都恨不能一下揭破对方之心事。

  吴四娘娇笑道:“说真个的,我虽或瞧错了,但以冯老英雄如此英雄,会在江湖毫无任何事迹,此点贱妾们委实不敢相信。”

  百维亦自敛去笑容,道:“不瞒嬷嬷们说,在下们本是长白山中采参人,终年在那深山峻岭之中,终日与那恶兽毒蛇为伍,免不了要学些武功防身。但寒舍子弟,却当真从未在江湖走动,此番若非贵府有此千载难逢之机会,在下等也不会前来。”

  要知长白山之采参人,十人中有九人俱是武功高强之辈。

  而且此辈采参人,平日获利甚丰,衣着起居,俱都是十分考究。

  因此以百维等人此刻之行动气派,来伪冒长白山中之采参人家,正是唯妙唯肖,绝无破绽。

  这番谎言,也正是百维与妙雨等人挖空心思,费了半夜工夫编造出来的。

  吴四娘眼波一转,颔首道:“这就难怪了,原来冯老英雄竟是长白山中采参大豪……但冯老英雄这条手臂,却似被人以重手法所伤,冯老英雄昔日未在江湖走动,又怎么与人恶斗?”

  百维长叹了口气,道:“此条手臂乃是在下半年前与人争夺一枝千年参王时所伤,那参王虽被在下等夺得,但在下却不免终生成了残废。”

  长白山中,为了争夺价值不菲之老参而发生恶斗,亦是寻常已极之事,百维这番谎言,又是编造得十全十美,天衣无缝。

  许二娘与吴四娘交换了个眼色,以她们目光中之神情看来,显然已对百维之言语深信不疑。

  坐在吴四娘身旁的一个形容最是枯瘦,面色最是阴郁,双眉似是终年愁锁,使得眉心都有了两三道深深沟纹之青衣妇人忽然干咳一声,道:“贱妾也有一事相询,不知可以吗?”

  百维满面俱是坦然之态,含笑问道:“但请嬷嬷相问,在下知无不言。”

  那愁眉苦脸之妇人轻言细语,缓缓道:“各位既是久居长白深山之中,却不知怎会知道南宫世家此间盛会之消息?”

  她言语说来,有气无力,似是大病初愈一般,但问出来的话,却是犀利无比。

  幸好百维早已料到有此一问,闻言毫不迟疑,含笑随口答道:“采参虽然终年俱在深山之中,但卖参却必须前往大城,方能卖得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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