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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一


  百维闻言,不禁面如死灰,喃喃道:“是啊!这是何等重大之事,那几位夫人纵然万忙,也该亲自出马,怎能假手于人,何况五夫人对我本有怀疑之心。”

  他目光呆顿,仰望着当空皓月,突然沉声一叹,接道:“相公的才智胜我百倍,我妄想击败相公,取代相公的地位,实是不自量力,太过愚昧了。”

  任无心笑道:“那也未必,大师不过是当局者迷,在下何尝不是曾经败在大师手内?”

  百维微微一怔,突然双膝—屈,重又跪了下去。

  任无心连连摆手,道:“大师如此自屈,到底为了什么?”

  百维满头大汗,道:“贫僧想来想去,相公岂肯如此轻易的将我放过,此中……”

  任无心微微一笑,接口道:“此中有诈。”

  百维脸色一红,嗫嚅道:“若论过恶,贫僧实是罪该万死,但求相公看在少林历代祖以份上,饶却贫僧一命。”

  语言微顿,脸上忽然露出一片激昂慷慨之色,接道:“若蒙相公不咎既往,贫僧甘愿以此残生,为武林苍生略尽绵力,以赎前衍。”

  他原本拟好了大篇说词,忽然想到言多必败,于是简单扼要的讲了这几句。

  但那慷慨赴义,水火不辞的神情,表露无遗,令人见了,不得不怦然心动。

  任无心暗暗忖道:此人贪生怕死,患得患失,明明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他讲得悲壮动人,我若不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倒显得太无容人之量了。

  忽听玄真道长道:“任相公,这一战中,少林派精英尽失,看在百祥大师等蒙难高僧份上,就留给他一条活路吧!”

  任无心轻轻叹息一声,面色一整,肃然道:“百维,咱们本着与人为善之道,给你一条自新之路。”

  扑的一掌,拍在百维背心上。

  百维打了一个寒噤,骇然道:“任相公……”

  任无心接口道:“实对你讲,若非你去而复返,经过一阵奔跑,此刻已经倒毙路中了。”

  百维讷讷道:“在下也曾猜到,相公或许以阴手……”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你多疑善诈,我也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百维赫然道:“在下实有悔悟之心。”

  任无心道:“你虽有悔悟之心,可惜孽根深种,难以自拔。”

  百维将头一昂,亢声道:“任相公,士可杀,不可辱!”

  理直气壮,大有据理力争之势。

  但见任无心双目一睁,神光电射,冷冷说道:“你性好渔色,南宫世家内多的是妖冶艳丽之婢,美色当前,你自信能有抗拒之力吗?”

  百维大为气馁,欲待狡辩几句,但觉任无心目光如箭,洞穿了自己的内心,不禁面红过耳,俯首无言。

  忽听传声驿内,响起一声低沉的长啸。

  玄真道长双眉耸动,道:“这啸声传播数里,除了那位异人,旁人恐怕没有这份功力!”

  妙雨道:“啸声激越悠长,似有求援之意。”

  任无心略一沉吟,峻声道:“百维,由此向南阳,一路之上每逢朔望,你与我见面一次,我以推宫过穴之法,延缓那分筋缩骨手法的发作。”

  百维浑身汗下,急道:“相公日理万机,行踪难定,倘若错过会晤之期,在下死不足惜,相公却失却了与人为善的原意。”

  任无心道:“这一点你尽管放心,我纵然万忙,对你的事亦必有所安排,而且,即令误却—次会晤之期,你也没有性命之忧。”

  百维心慌意乱,插口道:“误却两次呢?”

  任无心道:“超过三十三日,我那分筋缩骨手法,立时发作,那滋味适才你已尝过,发则废命,绝无侥幸可言。”

  微微一顿,沉声道:“探到机密,立即前来见我,立了功劳,不论你是否真心悔改,我必将你放过,往事一概不究。”

  百维急道:“要得怎样才算功劳?”

  任无心道:“唉!你也过于贪生畏死了。”

  忽然心头一动,肃然道:“在我未曾解去手法以前,不可沾染女色,再者你虽懂得我的解穴之法,对这分筋缩骨手法却是无用,妄图自救,小心弄巧反拙。”

  说罢转身奔去。

  玄真道长喝道:“妙雨,走!”

  两人撇下百维,随在任无心身后,直向传声驿内奔去。

  妙雨急追数步,道:“左首横街,驿丞衙门,师父与任相公先行,弟子随后跟来。”

  任无心与玄真道长脚下一紧,风驰电掣,眨眼转入了左首的横街。

  街角的屋檐下,突然闪出妙空,低声道:“师父、任相公,请随弟子来。”

  两人微微一怔,举目望去。

  只见驿丞衙门前的广场上聚满了人,为数盈千,黑压压一片。

  —个清脆的女子口音,正在高声讲话,相隔尚远,听不出讲的什么。

  但见妙空顺着屋檐掠去,突然闪进—条小巷,纵身上屋,贴着瓦面掠进。

  两人随在妙空身后,来至驿丞衙门对街的一座屋顶之上。

  一个身形魁梧,青髯绕颊独臂单腿的男子,早已伏在屋脊背后。

  那独臂单足男子一见任无心到来,顿时如获救星,低声叫道:“老弟台!”

  任无心道:“老前辈。”

  突然发觉,他双目之内奇光闪耀,神情激动,迥异寻常,不禁疑云大起。

  移目朝对街望去,心头顿时直往下沉。

  只见广场上的人分着三群,一群在东,一群在西,驿丞衙门的台阶上却是南宫世家的人。

  一个身材修长,容色秀美的女子,立在石阶上讲话,她身后并立二人。

  左边是个美艳如仙的绿衣少女,右边却是个青衣包头,身披黑色风氅,足踏黑色薄底小蛮靴,全身纯黑,脸上却蒙着一层淡淡的白晕,好似幽灵般的女子。

  莲儿与吴四娘等,环绕在这三人身后。

  玄真道长骇然道:“素手兰姑脸上笼罩着一层白气,这是前所未见的!”

  任无心点子点头,叹道:“看这情形,她定是又练成了什么奇特的武功?”

  那独臂单腿男子忽然问道:“那绿衣女子是谁?”

  任无心道:“那是中原四君子叶长青的女儿,名叫叶湘绮,已被四夫人收做贴身侍婢了。”

  忽听那四夫人陈凤贞道:“诸位都是久闯江湖,见多识广之人,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速做抉择,如果还有通权达变,愿意投效南宫世家麾下的,请速站到西边来。”

  东边前排站的那个秃顶老者怒声道:“夫人何必多费唇舌?咱们这里再无贪生怕死之徒,南宫世家有什么毒辣手段,只管施展便了。”

  四夫人陈凤贞道:“白大先生何必性急?妾身体念上天好生之德,苦口婆心,只望多保几条性命。”

  扬声叫道:“诸位再想一想,以卵击石,是否值得?”

  玄真道长惊道:“白大先生?难道是退隐了数十年的丐帮五老之首?”

  任无心沉重的将头一点,道:“正是那位老英雄。”

  忽见东首人群之内,走出两个锦衣老者,大步向西边那群人中走去。

  东边的人,顿时群情激愤,响起一阵喝骂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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