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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一


  莲儿冷冷一哼,飘身五尺,避过了这一击。

  她抖定任无心不会伤她的性命,心中有恃无恐,笑道:“任相公,你若有话,只管询问小婢,否则小婢倒有几句话,须得禀告相公。”

  任无心淡然道:“南宫世家的隐秘,仅只剩下一桩了,那点隐秘非你所能知晓,因之我没有话问你,你的话我也懒得去听。”

  莲儿微微一怔,道:“剩下一桩什么隐秘?或许婢子略知眉目,对相公未必全无助益哩!”

  任无心冷然道:“那醒神汤是由一些什么药物配成,难道你也知道不成?”

  莲儿闻言一呆,道:“那是南宫世家的第一机密,别说婢子,便是我家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她们也未必知晓。”

  任无心道:“所以我讲,你不必多逞口舌之利。”

  移步走了过去。

  莲儿急退数步道:“相公打算如何处置小婢?”

  任无心道:“念你是听命于人,我饶你一条性命,毁去你的武功,使你再不能作恶。”

  莲儿脸色一变,道:“毁人武功有伤阴德,这等刻薄手段,不是英雄行径,相公还是杀了小婢吧!”

  任无心道:“这是你的想法,我自有我的见地。”

  猿臂轻舒,一指点戳过去。

  莲儿大骇,猛然暴退一步,急声道:“我家五夫人与相公有旧,小婢是她的人,相公不看金面看佛面,如此对待婢子,对五夫人说不过去。”

  任无心微微一笑,冷然道:“你家五夫人将咱们的人杀戮惨重,使得咱们几乎一蹶不振,我正要找她算帐,还有什么客气好讲?”

  一指点戳过去,凌厉的指风,破空生啸。

  莲儿花容失色,猛然一跃,躲开了这一指,鬓角额上,冒出了—阵汗珠。

  玄真道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任相公,这女子年幼无知,又是受人之命……”

  妙雨在玄真道长身后,倏地伸手,将师父的衣袖暗暗一扯。

  玄真道长一怔,转脸道:“你有何话讲?”

  妙雨悄声道:“以任相公的身手,真要毁那丫头的武功,那丫头焉能逃过……”

  玄真道长暗暗忖道:不错,任相公必是另有用意,或者仅是吓她一下。

  忽见欧阳亭一跃而起,道:“相公退开,待老朽下手。”

  大步向莲儿走去。

  玄真道长暗道:这位施主与我一样,也是不擅心机之人。

  只见那莲儿闪电般一掠,避开欧阳亭,躲向任无心身侧,愤怒道:“难怪我家五夫人恨相公入骨,果然是—位铁石心肠,毫无感情之人。”

  任无心暗道:她果然恨我!

  健腕一翻,一把扣住了莲儿的手腕,冷冰冰道:“你赶紧讲清楚,我与田秀铃无瓜无葛,她恨我刺骨,是何道理?”

  莲儿暗暗想道:今日若想脱身,看来是非将此事掀开不可了。

  心念电转,顿时冷冷一笑,道:“哼!你伤重垂危,我家五夫人不惜名节受损,伴你长行万里,一路照应,百般服侍,几番遇险,差一点受辱丧生,好不容易救活了你的性命,你报答她的是什么?嘿!嘿!无瓜无葛,推得倒是干净。”

  任无心心头怦怦乱跳,暗道:果然是为了此事,除此之外,她没有恨我的理由。

  转念中,淡淡说道:“我还以为她在死谷避难,想不到她早已返回南宫世家,在暗中与我作对。”

  莲儿冷笑道:“笑话,她背叛老夫人,不惜名节,不避男女之嫌,难道是为了到死谷养晦不成?”

  任无心道:“你家老夫人能够原宥她的过错,而且再予重任,这等容人之量,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莲儿道:“哼!你想得倒很轻松,我家老夫人不是菩萨心肠,怎会如此轻易的饶她。”

  任无心道:“怎么讲?”

  他虽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还是愈来愈为苍白,心头的疑惧,流露于外。

  只听莲儿道:“五夫人本来愤不欲生,只是死难瞑目,这才返回南宫世家自首,当着众位长辈的面,服下剧毒,苟延一年的性命。那毒药奇绝天下,任何人服了,一年后暴毙而死,绝无药救,连武林三宝中的玉蜈蚣也没有用。唉!算一算时日,她的性命也只有两三个月了。”

  任无心暗一计算时日,知道田秀铃与自己离开死谷的时间,相差无几,可能还要早上几天,不禁沉声一叹,道:“她如此作为,

  自然是要以这一年的时光,向我报仇雪恨,造化弄人,本来不能怨她,可是她杀我已足,不该滥施毒手,杀害那许多无辜之人,此事罪大恶极,我若不亲手杀她,无法向那些死难的好友交代。”

  莲儿冷笑一声,道:“五夫人曾经发过誓言,她也要亲手杀你,否则的话,你也活不到今日了。”

  此事乃是绝大的秘密,除了当事之人,谁都是闻所未闻。

  这时听两人说了出来,不禁面面相觑,全都作声不得。

  任无心愁眉深锁,低头沉吟良久,终于心意一决,由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交给莲儿道:

  “我防你弄鬼,本打算点你一处阴穴,如今想想,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也不必过于勉强。”

  微微一顿,接道:“你赶回南宫世家,将此信暗中交给五夫人,万一不便,你或是撕毁,或是呈给你家老夫人,一切随你自便。”

  莲儿神情一愣,见那书信点着重重火漆,显然内容隐秘,恐防被人偷拆,不禁大感为难,嗫嚅道:“婢子若将此信暗中呈给五夫人,则是背叛了老夫人;若是呈给了老夫人,那又背叛了五夫人……”

  任无心冷冷说道:“那么你就暗中撕毁掉,谁也不给便了。”

  莲儿愁眉苦脸道:“五夫人的书信,我若暗中毁弃,被她查知,那……”

  顿了一顿,接道:“相公哪里知道,五夫人自从因爱转恨,性情大变,变得比太夫人还要可怕!”

  任无心漠然一笑,道:“她的特殊性有限,行事为人,自然大违常情,你是她的婢子,应该知道怎样做才对。”

  莲儿嗫嚅道:“相公陷人于不义,真是杀人不用刀……”

  任无心怒叱道:“男宫世家造劫武林,你可知道,鬼门关前,凭添了多少屈死的怨魂!”

  莲儿见任无心神色不善,当下不敢纠缠,藏妥书信,敛衽一礼,转身行去。

  任无心道:“将那两个丫头带走。”

  莲儿转面—笑,玉手一挥,领着两名小婢疾行而去。

  唐老太恨声一哼,道:“南宫世家的女人,上下老少,没有—个是好东西。”

  玄真道长微微一笑,接口道:“那叶湘绮还算不得南宫世家的人……”

  唐老太接口冷笑道:“那丫头在未入南宫世家以前,就公然扬言,谁替她报了父仇,她便委身报答,如今更是连老身也视同陌路之人,哼!老身也是瞎了眼睛,竟然定下如此一门亲事。”

  玄真道长道:“年少无知,心急老父,盲目妄动,一片孝心,倒也令人怜悯。”

  任无心叹息一声,垂目望地,默然无语。

  他独当大局,所*的心事非旁人可比,加上五夫人田秀铃的事,使他心绪紊乱,不胜困扰,越发心事重重,忧愁隐隐,一日之间、似乎又苍老了十年。

  众人有伤在身,长行一日,身心俱都疲惫,讲了一点琐事,也就闭目运功,各自养息起来。

  坐到中夜,任无心耳际,忽然响起一阵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心儿,醒一醒,娘在唤你。”

  任无心霍然惊醒,忖道:莫非是我思念母亲,正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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