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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零三


  “令重孙南官毅久已在江湖活动,只是老夫人不知而已,四夫人与令重孙情深爱重,她夫妻既已重逢,自然不再回转南宫世家了。”

  南宫夫人冷冷说道:“嫁鸡随鸡,嫁犬随犬,那也不足为奇。”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可是,老夫人可曾想过,你那重孙宁愿流浪江湖,而不返回南宫世家,那是什么缘故?”

  南宫夫人脸上的肌肉一阵颤动,冷笑几声,道:“南宫毅对你讲过什么,你干干脆脆的讲出来吧,与老身勾心斗角,你还太嫩了。”

  任无心含笑说道,“那南宫毅乃是豪侠之士,无论如何,老夫人的隐私,他是不会亲口揭发的。”

  南宫夫人冷笑道:“谅他不敢。”

  任无心哂然道:“但是他敢背叛南宫世家,公然与老夫人作对。”

  南宫夫人漠然道:“子孙不肖,乃是家门不幸,与外人有何关系?”

  任无心突然放声一笑,道:“老夫人,由此—事,在下得了三点结论,但不知对是不对?”

  南宫夫人容色耸动,道:“哪三点结论?”

  任无心暗暗忖道:今日身处绝境,我揭穿这老女人的隐私,要不是她死、那就是我亡了。

  只听南宫夫人阴沉沉说道:“哪三点结论?爽快一点讲吧!”

  心情之激动,流露无遗。

  任无心轻轻咳嗽一声,道:“第—,依在下判断,南宫家的数代子孙,并非老夫人的骨血。”

  南宫夫人身子猛地一震,拐杖一顿,厉声喝道:“第二呢?”

  任无心冷笑道:“南宫世家的数代子孙,并非死在外人手上,而是老夫人亲手所谋害。”

  这几句话恍若晴空霹雳,南宫夫人、田秀铃两人同是心神大震,刹那间,惨然色变。

  南宫夫人满脸厉容,手指着任无心道:“你讲,第三又是什么?”

  任无心功凝双掌,全神戒备,口中缓缓说道:“第三点最为简单,老夫人与整个武林为敌,造下这浩大的杀劫,并非为了替子孙报仇,而是另有用意。”

  南宫夫人厉声道:“什幺用意?”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在下要向老夫人请教的了。”

  田秀铃听了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她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眼看着南宫夫人那狰狞的面容,好似任无心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柄利剑,直刺在南宫夫人的心头,南宫夫人早已认了这一切,其中再无可疑之处了。

  忽见南宫夫人仰天一阵狂笑,石壁回音,那尖厉刺耳的笑声满室激荡,听去撕裂人心,恐怖已极!

  田秀铃突然奔到任无心身后,娇躯颤抖,嗫嚅道:“心哥,咱们走。”

  任无心莞尔一笑,道:“咱们不知门户何在,纵然知道,老夫人若不放行,也是无法走脱。”

  只听南宫夫人阴森森一笑,道:“任无心,老身不得不佩服你的聪明才智,你且说说,你怎能得出这三点结论的?”

  任无心道:“如此讲来,老夫人是承认在下的话了?”

  南宫夫人缓缓将头一点,道:“老身完全承认。”

  任无心突然长长叹息一声,沉重地道:

  “老夫人,当初在下也信以为真,以为南宫世家的数代子孙,确是被不肖之徒所谋害,眼看武林中杀劫将起,心想若要消饵这场浩劫,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谋害南宫子孙的凶手,若能抓住那批凶手,交给老夫人处置,则老夫人心中的怨恨即可平息,造劫江湖就失去借口了。”

  南宫夫人狞笑一声,讥哂道:“天阵你任无心,倒是苍生之福。”

  任无心摇头一笑,缓缓说道:“可是在下找来找去,找不出凶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凶手是谁。”

  语音微微一顿,接道:

  “老夫人何不自己想想,万今天下,有哪一门、哪一派、哪一帮会、哪一个人有胆量谋害南宫世家的子孙,纵然有人胆大包天,敢于谋害南宫世家的人,他又哪里有恁大的本领?”

  南宫夫人傲然一笑,道:“你任无心若是不敢,旁人大概更不敢了。”

  任无心沉声道:“这也还在其次,依情理而论,纵然有人谋害了老夫人的儿子、孙子,以老夫人之能,岂有再蹈覆辙,连重孙、曾孙也保不住的道理?”

  南宫夫人先一怔,继而纵声狂笑,道:“这倒是一个天大的破绽,可惜数十年来,只有你任无心一人看出,嘿嘿!换了旁人,纵然感到可疑,也决然不敢相信。”

  田秀铃听到此处,浑身一阵冰凉。

  眼看南宫夫人那狰狞恐怖,凶神恶煞的面容,真骇得心摇神颤,头晕目眩,娇躯一软,昏倒过去。

  任无心双手—抄,托起田秀铃的身子,走到一旁,将她置在一块棺盖之上躺着,然后走了回来。

  任无心道:“开始时,在下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后来打听到南宫世家的数代子孙,都是在出门远行之时,遭人谋害,死在外面,在下心想,彼等何以要孤身远行,那行踪若是公开,则遭人谋害之事势必轰传江湖,那行踪若是秘密,何以又会被人知悉?老夫人的子孙两代已遭仇家谋害,何以让重孙、曾孙孤身远行,岂非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吗?”

  南宫夫人嘿嘿一笑,自我解嘲地道:“你见事深刻,鞭辟入理,老身活了偌大的年纪,尚未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

  任无心淡淡—笑,接道:“其后,在赴死谷途中,在下遇上了南宫毅,心中突然动疑。”

  南宫夫人强笑道:“疑在哪里?”

  任无心道:“在下暗想,那位南宫前辈为何流落在外,忍令堂上的祖母伤心,闺中的爱妻断肠,这是过于违反常情了。”

  南宫夫人道:“是啊,那孩子早该归家的,也省得咱们终日以泪洗面,过这生不如死的日子。”

  任无心暗暗忖道:这老婆子,讲到此处,她还能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当真狡猾得可以。

  忖念中,突然感到眼前这老妪如毒蛇猛兽,是自己生平所遇最为恐怖的人,不禁心头一寒,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南宫夫人突然迈上两步,冷冷说道:“任无心,你还有话讲吗?”

  任无心心头惴惴,想到动手一搏,实在毫无把握,不觉起了一个拖延时光的念头,缓缓说道:“在下根据以上种种,判定南宫子孙乃是老夫人所谋害,但想虎毒不食子,南宫子孙纵或不肖不孝,也无加害之理,更不至假手外人,唯一可能,就是那些人皆非老夫人的亲骨血。”

  南宫夫人将手一摇,接口说道:“你讲得全对,不必再往下讲了。”

  任无心剑眉耸动,道:“老夫人必得将话解析清楚,否则的话,只怕我任无心难以就范。”

  南宫夫人哂然道:“老身不信。”

  拐杖一扬,做势击去。

  突然心意一改,嘿嘿一阵狞笑,接道:“好吧,老身的恨憾,淤积心头数十年之久,如骨鲠在喉,也想吐露一下,散一散胸头的闷气。”

  说到此处,突然悠悠一叹,那沉重的叹息之声,恍惚发自九幽地府,听入耳内,令人心旌摇摇,毛骨悚然。

  田秀铃刚刚苏醒,悄然走了过来,忽然心头一寒,重又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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