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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常玉岚急忙抽剑,哪里来得及,剑尖已深入七寸,穿进汉子的咽喉,不等常玉岚撤招收式,那汉子高大的躯体,仰天倒在土坑的边缘,血像水箭般喷射得老高,腥气刺鼻。

  常玉岚不由愣在当场。他心想:司马长风用什么方法,能把这些“血鹰”磨练得宁死也不透露庄内的秘密。

  这些“血鹰”个个身手不凡,难道甘心……

  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暗忖:“血鹰”并不是不怕死,若真的不怕死,为何先前抢路而逃呢?

  抢路?想到抢路,灵机顿明,他从八个“血鹰”一齐拼命涌向土坑,土坑之内必然有通道可通,何不……

  常玉岚念起身随,一矮身,跃向土坑。

  土坑原来有丈余深浅,坑内意外的干爽,一点也没有霉湿之味。常玉岚略一沉吟,暗想:既无霉湿之味,必然通风顺畅。

  想着,沿着土坑向前趋去,也不过十步远近,却原来有一截盘旋而上的石阶,蛐蜒上升。

  常玉岚拾级而上,从光线斜射进来,似乎已离出口不远,约莫着正是左侧月洞门外花圃之处,不由心中大喜。再转半圈,金铁交鸣之声,偶而夹着几声闷喝,虽然仿佛在很远之处,但却充耳可闻。

  他不由大喜,加快脚步,几个旋转已到了地面。

  “咦!”说也奇怪,分叫出口之处的方向不错,按照估计,应该在花圃左近。然而,金铁相击之声,依稀可闻,却愈来愈远。

  山口处一道长廊,虽然可以看出上下左右都是地道土石结成,除了光线暗淡之外,与一般长廊相同,大约在二十余上长,七尺余宽,可容两人并肩行走。

  常玉岚不多思索,仗剑沿着长廊向前,脚下加快,十余步,已到长廊正中。忽然,长廊的两端轧轧连声。常玉岚心知有异,横剑当胸,静以待变。

  接着,吃吃的破风之声如蚕食叶。突的,左右前后,飞矢如漫天花雨,像一群黄蜂,夹着破风之声,不知数的疾射而来,全向常玉岚立身之处集中射到。

  常玉岚不敢怠慢,断肠剑舞得风雨不透,罩住整个人,半点不敢放松。足有盏茶时分,飞矢有增无减,常玉岚也不敢稍停。

  须知,这等舞剑震矢,最是耗费内力。因为,若是以剑护胸,或是护头,在常玉岚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现在,飞矢四来,整个人都在飞矢的笼罩之中,前、后、左、右,甚至上、下,都要照顾得到,连腿脚也要保护得严,怕的是飞矢渗有剧毒。如此一来,吃力可想而知。

  常玉岚一面以剑护身,心中焦急异常,这等僵持下去,一旦内力耗尽,后果不堪设想,整个人变成一个箭垛子的滋味,怕不大好受。

  片刻——地上堆起了一层厚厚的飞矢。

  常玉岚觉着舞剑的右臂,微微有些酸麻,但是剑招既不能缓,连换手的空隙也没有。渐渐的,额上沁汗,气息不匀,眼看着再有片刻,断难支撑下去。幸而,飞矢渐渐疏落,力道软弱下来。终于,飞矢完全停止。

  常玉岚不由暗喊了声“惭愧!”,因为他已精尽力疲,舞剑的手腕,因用力过度,有麻痹的感觉,飞矢一停,他急忙退到一侧背对土墙,暗暗运功调息。

  此刻,他才想到,适才若是退到背靠一边的土墙,也许可以省些气力。

  就在他想念之际,觉着身后的土墙,仿佛有人推动一般,向自己背上压了下来。

  常玉岚大吃一惊,急的向前一步。

  噗!一阵大响,土墙平空颓倒下来,顿时泻下丈余一大片泥土,硫磺味冲鼻。接着,一阵黄色的浓烟,从丈余大小的颓墙中喷出。

  黄烟化灰,灰烟化黑,黑烟……

  呼呼声中,火苗疾喷乱吐,烈焰带着呼呼的风声,从洞口向外急窜。来势之快,声威之猛,令人胆战心惊,势不可当。

  常玉岚一见,连忙闪开火苗,向长廊尽头奔去。

  火蛇,如影随形,一步一趋,像长了眼睛,尾追着常玉岚席卷而前,整个地面接着燃烧起来,原来地面上铺的不是沙,不是泥,不是土,竟然是一些黑色火药,外加硫磺木炭屑生煤等易燃之物。

  因此,像潮汐一般,漫地卷起火苗,不但快逾追风,而且破空之声,令人胆寒。

  急切之际,常玉岚虽然脚下不慢,但火势比他更快,他情急智生,四下无法逃生危急之时,唯有腾身一纵,猿臂上伸,照着顶上横梁抓去。谁知,看来十分牢固的横梁,丝毫不能着力,一抓之下,咔嚓大响,横梁应声折成两截。

  哗——横梁折断之处,一大股足有桶口粗的水柱,从断口中央着细砂冲了下来。

  既然有水,必有孔道。果然,水柱愈来愈大。本来桶口大小的水,转眼已暴涨有五尺大小的一片,倾泻而下,地下火势被水扑灭。

  常玉岚不敢怠慢,虽然一身湿透透的,顾不得许多,冲天跃起,就向下泻的水柱中穿去。水的压力不大,他全力上窜过猛,穿出水面,头顶竟撞上坚硬的泥顶,等到落下来,不由暗喊了声:“惭愧!”

  原来,地面约有三丈,中间有一座小小的玲珑假山,此刻,池水已干,只有没随水流去的几尾金色,尚在蹦蹦跳跳的挣扎着。

  四周,像—座小小庭院,杂种着几株草花,许久没有整修,有些荒芜,十分凄凉,加上光线阴暗,更加觉着冷兮兮的。

  忽然——一阵呻吟之声。

  顺着呻吟之声瞧去,有一排碗口粗细的铁栏杆隔着一间黑呼呼的土洞,实在太黑,看不清土洞中的情景。

  常玉岚抖抖身上的水渍,抢步到了铁栏杆之前,凝聚目力但见土洞既霉又湿的角落里,绻卧着个伛偻的老人。

  说他是人,实在不太像,一头的乱发已经不成头发,除了黑白焦黄杂色之外,乱蓬蓬的像一堆腐烂的茅草,结成堆的披在双肩,身上的葛布长衫,一片片的像碎布条,一只脚上还套着只芒鞋。脸,除了黑洞似的眼涡深陷之外,一双失神的眼睛,无力的似睁还闭。腮,只是凸出的两个颅骨,看不见半点肉,却有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像野兽的牙咧在双唇之外,随着微微的呻吟之声开阖。

  常玉岚摸着那生满黄锈冷冰的铁栏杆,大声叫道:“喂!你是什么人?喂!喂!”

  那伛偻的人略略移动了一下身子,勉强抬起头来,发山声重重的喘息,又垂下头去。

  常玉岚又大声叫道:“喂!过来,你过来!”

  那怪人似乎尽了最大的努力,移动了一下,闷声不响,但是,眼睛不断的眨动。

  常玉岚隔着铁栅栏,连忙叫道:“老人家,你振作点!振作点!”

  那老人声如蚊蚋的哼哼唧唧,断断续续十分吃力的道:“司马长风!你……你……好……噗……噗……”他只有哗哗的大喘气。

  常玉岚聚精会神的谛听,但是,也分辨不出那人说出下面的话,只好拍着铁栅栏道:“你撑着爬近些,我替你施功疗冶。”

  那老人似乎有些意外的,睁着又探又黑的眼睛,望着常玉岚。

  ‘快!”常玉岚向他招招手道:“撑着爬过来。”他—面说,一面试着摇动铁栏杆。太粗了,像蜻蜒搬石柱,丝毫也动弹不得。

  那老人仿佛已听懂了常玉岚的话,渐渐地十二万分吃力的挣扎着向外移动了身子。

  原来,那老人的脚上,系着一条姆指粗的铁练,长约丈余,由于生了铁锈,部分陷在潮湿的泥土里,那老人半死的样子,推动时格外困难。

  常玉岚不由一阵鼻酸。心忖:那老人究竟犯了何罪?囚禁在此地,他口中叫着司马长风,与他一定有极大的关连。

  那老人痛苦的移动了片刻,也不过是由墙角挪到土洞的中间。

  土洞的纵深仅仅不足一丈,也就是说,老人移动不到五尺,已经气喘嘘嘘。

  常玉岚鼓励的面带笑容大声道:“再过来些儿,再来!再……再……”

  那原本连爬动都吃力的垂死老人,随着常玉岚声声招手呼唤,果然支撑着向常玉岚立身之处栅栏方面,一寸一寸的接近。

  常玉岚欢喜的喊着:“快了!再向前一点点儿。”

  那老人伸出像干柴棒的枯手。

  常玉岚也从栅栏空隙中,尽量仲长手,他打算两手抓接之后,运用内功,传入垂死老人的体内,使他有回答自己问话的力气,好问出他被囚的原因。

  眼看两手的手指已经碰到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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