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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林寒青的预料不错,果然三尺外锦墩上,端坐着美艳的绿绫。

  这是座布置豪华的香闺,一阵阵脂粉香气,扑鼻沁心。

  两个手执短剑的青衣小婢,分站在绿绫的身侧。

  只见绿绫举手一挥,道:“你退出去吧!”

  林寒青转眼望去,一个玄色劲装的大汉,正转身向外行去,一瞥间,只看到那大汉半个面孔,皮肤细白,长像似颇英俊。

  绿绫伸出来纤纤玉指,指一下右侧的木椅,盈盈浅笑,道:“相公请坐。”

  林寒青回顾了那木椅一眼,移身就坐。

  他的冷漠,已然激起了两个青衣小婢的怒意,柳眉耸动瞪了林寒青一眼,左面那青衣婢女冷哼一声,骂道:“不知死活。”

  林寒青霉然站了起来,玉颊泛起了怒意,但他怔一怔后,又缓缓坐了下去。

  绿绫微微一笑,道:“林相公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女孩子家,讲话没有分寸。”

  林寒青缓缓转过脸去,望了绿绫一眼,仍然不语。

  绿绫扬了扬柳眉儿,笑道:“贱妾阅人甚多,但却从未见过像林相公这般沉默寡言之人,如非必要,从来不愿开口……”她自嘲的娇笑了一阵,接道:“林相公可曾想过么?”

  林寒青道:“想什么?”

  绿绫道:“生死之事?”

  林寒青冷冷说道:“没有!”

  绿绫道:“贱妾可以奉告。”

  林寒青目光环扫了全室一眼,默然不语。

  绿绫道:“好一个孤傲的人……”举手理一下垂在鬓角的长发,接道:“眼下的情势,我可以使你生,但也可以使你死,这一点,你该是很明白了?”

  林寒青淡然一笑,仍不言语。

  绿绫星目流转,看左右二婢,一个个怒容满面,大有立时发作之势,赶忙挥手一笑,道:“两位请入内室。”

  二婢应命转身,款步而去,临行之际,仍然怒目瞪了林寒青两眼。

  林寒青听得心头大为奇怪,暗暗忖道:她对手下使女讲话,怎生这等客气,还要加上一个请字。

  绿绫遣走二婢,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扬处,突然由袖口之中,疾飞出一道白光,掠着林寒青右额擦过,拍的一声,钉在一根木柱之上。

  林寒青目光一转,看那钉在木柱上的暗器,原来是一柄纯钢飞刀,已深入那木柱一寸多深。

  耳际响起了绿绫格格的大笑之声,道:“那一柄飞刀上淬有剧毒,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也无法耐受那飞刀上的剧毒,只要伤到你一点皮肤,立时将中毒而死,见血封喉,歹毒无比。”

  林寒青缓缓把目光移注到绿绫的脸上,道:“姑娘此言是何用心?”

  绿绫微微一笑,道:“我让你想一想生死之事,如若刚才我那一刀,伤到你的肌肤,你此刻早已魂游地府,气绝而死了。”

  林寒青只把两道目光,投注到绿绫的身上,脸上仍是一片冷漠神情。

  绿绫长长叹息声,道:“你的年龄,正像初生的旭日,前途是何等的远大……”她凝目寻思了片刻,又道:“依你出手的武功而论,足可挤身于当今武林高手之林,固然你的师承天资,是一大原因,但也非十几年时间苦练不可,如若我的推想不错,你该出身于武林世家,初生之后,就开始习练武功,青青的年岁,卓绝的身手,如若就这样轻轻死去,实在太可惜了。”

  林寒青冷漠一笑,道:“姑娘有什么话,只管明说出来吧,在了素不解弦外之音。”

  绿绫微微一笑,道:“我此刻如想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但也可解开了你手上铁铐,身上枷锁,放你离此。”

  她轻摆柳腰,款举莲步,缓缓向前走去,一面接道:“凭藉血气之勇,一死了之,故可逞一时豪爽之气,但你是否想到白发老母,倚门相望,等待她爱儿归去,何况你这般英气蓬发,身怀绝技之人,死了实在是太可惜啦……”她突然转过脸来,两道清亮的秋波,盯住在林寒青的脸上,缓缓接道:“我一生心狠手辣,从未对人动过慈悲心肠,死伤于我手下的武林高手,不知凡几,既入我手,只有两条中可以选择,一条是受尽千般折磨而死,一条是投身在玄皇教为我所用,生死两途,任凭选择,……”

  她轻轻叹息一声,又道:“奇怪的是,我对你似乎特别有缘。”只见她深手人怀,摸出一个金牌,笑道:“这枚金牌的主人,你可认识么?”

  林寒青凝目望去,只见她手中的金牌,正是金娘娘相赠之物,不禁一怔,道:“认识。”

  绿绫微微一笑,道:“你是她的什么人?”言中之意,显然认识这金牌的主人。

  林寒青沉吟良久,答不出话。

  他为人拘谨,只觉很难把金娘娘认他作弟之事,说出口来。

  绿绫收了金牌,嫣然一笑,道:“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林寒青奇道:“你知道什么?”

  绿绫神秘一笑道:“是装糊涂?还是当真的不知道。”

  林寒青双目一瞪,怒道:“我林寒青是何等人物,你不要胡说八道。”

  绿绫笑道:“这些事在江湖,不足为奇,我也不愿问你,眼下倒是有一件重要之事,要你早些决定。”

  林寒青道:“什么事?”

  绿绿道:“你决定了自己的生死没有?”

  林寒青道:“没有!”

  绿绫道:“那你是决定要死了?”

  林寒青摇摇头,道:“也没有!”

  绿绫道:“那你要怎么办?”

  林寒青道:“我得要仔细的想上一想。”

  绿绫道:“要想多久时间?”

  林寒青道:“也许要三日五天,也许只要片刻工夫就可以决定。”

  绿绫微微一笑道:“好吧!你一个人在这学想一会吧,我给你一顿饭工夫去想,等一会我再来问你。”说完,果然转身向内室走去。

  宽敞的客厅中,只剩了林寒青一个人。

  四周一片沉寂,听不到一点声息。

  林寒青长长叹息一声,凝目沉思,形势迫得他不得不用心考虑对付眼下处境之策。

  他已由绿绫那坚定语气中,意识到自己确然面临着生与死的关头,同时他也发觉到绿绫并无能决定自己生死,主裁生死的是那青衫文士,至于那装束诡奇,始终不发一言的黄衣人,却给人一种无法测断的神秘,他可能当真是主裁大计的玄皇教首,也可能是那青衣文士用以掩人耳目的傀儡,他的装束,掩遮去了他的权威,没有人能在暂短的一见中,了解他是否当真是统治者残酷的玄皇效的教主。他想到自己的谜般身世,千年参丸,和那鬓边已斑的严厉老母。

  林寒青轻轻叹息一声,仰起脸来,用力的摇摇头,他必须使自己安静下来,排除一切杂念,以便筹思对付眼下局势的良策。

  突然间,叫起一个低柔的声音,道:“林相公。”

  林寒青吃了一惊,转脸望去,只一个全身绿衣的少女,傍立身侧。

  他只管筹思脱困之事,竟然不知这少女何时到身侧,隐隐间认出这少女正是向自己讨取那绢帕之人。

  那绿衣少女神色间现露出不安之状,低声说道:“难女承蒙仗义赠帕,得保性命,免受三刑之苦,衷心感激不尽。”

  林寒青只觉一股羞愧,泛上了心头暗暗的忖道:我既赠帕于她,如今却又为帕而来,失陷被擒。

  那绿衣少女不问林寒青答复之言,似是心头甚为焦急,接道:“贱妾不能在此多留,相公如有需践妾效劳之处?快请吩咐!”

  林寒青缓缓把目光投注到那绿衣少女身边,低声说道:“姑娘可能设法,解去我手上铁铐么?”

  那绿衣女仔细的望林寒青手的铁铐后,摇头说道,“绿绫姑娘已知相公武功高强,一般的铁铐,难以锁得住你,特地用了这面铁合金手铐,此铐坚牢无比,一般的铁斧也难砍断,据贱妾所知,此铐共有两副,一副锁在那老猴儿的身上,想不到这一副却加用相公之身。”

  林寒青一怔,默不作声。

  只听那绿衣少女又道:“两副铁铐,早已准备用武功卓绝之人,因此……”突然住口不言隐藏在林寒青的身后。

  只见一个身躯魁梧的大汉,步履沉重的走了进来,摇摇摆摆,生似双脚无力支撑他那高大沉重的身体一般。

  林寒青目光一扫那大汉,已知他是受了内家高手的掌伤,而且伤势奇重,决难再支撑过一盏热茶的工夫。

  只听那大汉沉声叫道:“绿绫……姑……娘……”一言还未说完。砰然一声,摔倒在地上。

  那绿衣女疾快由林寒青身后闪出,扶起那大汉。

  那大汉摔倒地上,绿衣女闪出相扶,动作绵连,不过是一刹工夫。她刚刚扶起那大汉的身子,妖艳的绿绫已出现在室门口处,冷冷喝道:“还有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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