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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中年病妇伸手托起铁盒,说道:“李姑娘,请先接住铁盒。”脸色突变一片庄严。

  李中慧怔了一怔,道:“老前辈可否先把盒中之物,告诉晚辈。”

  中年病妇一字一字的说道:“铁盒中,存放着玄皇教各处总支分舵的名单和实力,以及外子手录的一本拳谱剑决。”

  李中慧吃了一惊,接道:“这等贵重之物,晚辈如何敢接受?”

  那中年病妇道:“李姑娘,你听我说,这铁盒关系着武林的劫运甚大,姑娘如不肯毅然挑起这副担子,继我为玄皇教主,这一股由老身一手发展成的邪恶势力,势将在江湖上,闹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屠杀。老身年来病势转剧,长卧病榻,思前想后,忽然澈悟,一点灵智来昧,深觉昔年的举动,有伤天和,但大错已铸,前尘不堪回首,未来犹有可追。

  “可惜上天不假老身以余年,已无法亲手把这股造成邪恶势力毁去,病中惶惶正感山穷水尽,忽然想起了姑娘,可惜老身已难行动,无法赶赴黄山拜见……”

  她回顾了桑南樵一眼,接道:“我也曾两度过入深入黄山世家,但均未见得姑娘……”

  桑南樵突然接道:“老朽要先向李世兄、李姑娘告罪了。”抱拳一礼。

  李文扬急急还了一个长揖,道:“老前辈,这话从何说起?”

  桑南樵道:“老朽受遣两人黄山,李姑娘未曾见得,却和令堂换了两掌。”

  李中慧暗想:母亲十年闭关潜修,先天正气,已有大成,随手一击,力可碎石开碑,想这老儿定然吃了甚大苦头,当下问道:“家母自亡父过世,看淡世情,很少再问武林中事,即是晚辈兄妹的事,她老人家也很少过问!”

  她灵舌慧心,心中虽然想问桑南樵和母亲互换两掌的胜负如何?但却不肯正面追问,绕弯抹角的旁敲侧击,想让桑南樵自动说将出来。

  果然桑南樵忍耐不住,双眉耸动,独目放光,接道:“令堂武功之高,乃老朽生平未遇的劲敌,互换两掌秋色平分,老朽接了令堂两掌后,就退离黄山,赶回此地覆命。

  李中慧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她既不好代母亲谦辞,称赞对方武功高强,也不便指斥桑南樵信口开河。

  只听那中年病妇接道:“老身为此事,心中大为不安,中原武林道上,虽不乏文武兼具之才,但要找一个像你李姑娘这般智勇兼备的巾帼才人,实属绝无仅有;老身只道今生难再重见李姑娘,却不料皇天有眼,终使老身在未断气前,见到了李姑娘。”

  李中慧叹道:“老前辈一番赏识之情,晚辈感激不尽,但如要晚辈继任玄皇教主,实难从命,令媛武功高强,尤胜晚辈,女组母业,顺理成章,老前辈放着现成的衣钵传人,为什么不肯相授?”

  那美艳少女正在嚎嘤轻泣,听完这话,突然接口说道:“我才不要干什么玄皇教主,代我娘当了三个月不到,就差一点把我憋死了。”

  中年病妇摇头叹道:“唉!知女莫若母,枫儿一片天真,胸无城府,武功上虽得他桑伯父和老身一些传授,勉强说得过去,但心机智慧,比起李姑娘,实是难及万一,此等有关武林劫难的大事,老身如何能放心交代于她?”

  李中慧正想再行坚辞,那中年病妇却已接口说道:“老身几经思量,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比姑娘更适合的人。老身虽然一手把玄皇教扩展于大江南北,但教中弟子,却是绝无一人见过我真正面目,这铁盒中记述有详细内情,李姑娘只一过目,就不难领导全教,我要借李姑娘的才智,毁去我建立的这一股邪恶势力,如若能够把他们引归正途,为人间做上几桩好事,那是最好不过,若遇冥顽不法之徒,李姑娘就早些下手,把他们处决就是,免得为武林留下祸患……”

  话至此处,突然一顿,两道目光盯注在李中慧的脸上,说道:“此事非同小可,老身请求李姑娘能为苍生谋命,也可为老身消减几分罪孽。”

  这几句话,说得虔诚无比,双目中更是早已盛满热泪,双手捧着铁盒,走下软榻,递了过去。

  李中慧倒退着摇手说道:“这个如何使得?老前辈……”

  中年病妇道:“老身还有很多话,要告诉诸位,李姑娘先请接过铁盒!”

  李中慧道:“这个晚辈实难遵命!老前辈还是快快收回!”

  那中年病妇道:“难道你不顾天下无数苍生之命?难道你忍心看着武林中一场屠杀?难道你要迫老身抱恨以终?”

  李中慧只是摇手倒退,不肯接那铁盒。

  只听桑南樵冷哼一声,道:“黄山世家,三代来侠誉不衰,但今日看来,却是见面不如闻名,哼哼……”

  只听那中年病妇长长叹息一声,打断了桑南樵未完之言,接道:“李姑娘,这不是老身一人一家的私事,而是和整个武林的劫运有关,玄皇教经老身十余年苦心隐密培养,虽然不敢说实力足以傲视江湖,但也不可轻侮,除了玄皇教之外,另一股邪恶的势力,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江湖之上膨胀,来势滔滔,或已凌驾我们玄皇教之上,李姑娘如不肯屈就教主,玄皇教这股武林实力,势必如开闸之虎,到处伤人,万一被另一股成长邪恶势力五毒宫,收为己用,武林中千年内,当无一天太平日子好过。”

  李中慧吃桑南樵冷讽热嘲一激,再听那中年病妇一番恳切之言,虽未答应,但人已不再向后退避,秀目神凝,望着那中年病妇。

  那中年病妇高举铁盒,道:“这心愿一年前,我已决定,李姑娘为挽救这一番武林劫难,实在该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李中慧心中怦然而动,长长叹一口气,道:“桑老前辈,德高望武功,都非晚辈能及,老前辈为什么不把教主之位,让他继承?”

  桑南樵道:“老朽年登古稀,有如临风残烛、夕阳黄昏,岂能担此大任?”

  那中年病妇道:“天下玄皇教的弟子,虽未见过他们教主之面,但总不能说连他们教主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出来吧!”

  她长长吁一口气,不容李中慧接口,又抢先说道:“姑娘如肯答允老身之求,接掌教主之位,老身当代我那桑兄作主,要他附随群尾,听你调遣三年。”

  韩士公生具侠肝义胆,这一阵工夫,已听出一些眉目,忍不住接口说道:“老猴儿为天下武林同道请命,请李姑娘答应下来吧!”

  李文扬轻声叹道:“妹妹,老前辈出于至诚,妹妹何妨先瞧那铁盒中的存物,再作决定?”

  李中慧双目眨动了一阵,道:“我如果答应下来,万一才智不及,难当老前辈的心愿,岂不有负厚望了?”

  韩士公道:“如若李姑娘继承教主,老猴儿第一个愿受驱使,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

  李文扬道:“妹妹如有为天下苍生谋福之心,为兄亦愿随时效命。”

  桑南樵道:“老夫一诺千金,如若李姑娘承继教主,老夫愿遵主母之嘱,为你效力三年。”

  李中慧缓缓把目光转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林世兄有何高见?”

  林寒青沉吟了半晌道:“兄弟愿以自由之身,从旁效命。”

  那中年病妇道:“李姑娘快请接过教中信物,老身还有下情奉告。”

  李中慧轻咬樱唇,凝立片刻,突然泛现出一脸坚决,道:“好吧!我答应……”一句话似是用尽了她全身气力。

  那中年病妇喜道:“姑娘肯接受玄皇教主之位,实乃武林苍生之福,老身也可完了一个心愿。”恭恭敬敬把铁盒递了上去。

  李中慧双手接过铁盒,不禁辎然泪下,她心中明白,这一接任玄皇教主,实是她一生命运的转变,今后一切,都将为全教着想,难再兼顾到私人的理想。

  韩士公豪气千云的纵声而笑,道:“俗语有土中难藏夜明珠,姑娘才华绝世,老朽相识数目,已然心折,想不到人心如一,竟是有人早就倾折于姑娘的才华之下了……”忽见李中慧泪珠滚滚而下,不禁为之一呆。

  原来他见李中慧小小年纪,竟然接下了一教之主的尊高之位,连那名动三山五岳的十方老人桑南樵,也要听命于她,此等荣誉之事,是何等的难求,心中代她欢喜,见她泪珠滚滚而下,心中大感茫然。

  李文扬了解妹妹为人,向喜独行其是,这一接玄皇教主,定然是忙碌异常,只怕是难再有悠游山水的雅兴,她费尽苦心,在黄山筑建的百鸟书院,只怕也难得有限去长居读书了,当下轻轻一叹,慰道:“妹妹不用悲苦,咱们李氏家风,向是铁肩担正义,卫道侠自居,虽然以上三代,尽皆遭人暗算,但并未改变咱们李氏家风,妹妹才智绝人,胜过为兄,今日接掌玄皇教主,为武林同道谋福,遂行其志,当可传言于古,为兄愿尽所能,作妹先驱。”

  他这几句话,说的大义凛然,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韩士公高声说道:“老猴儿愿入玄皇教下,听候姑娘差遣。”

  桑南樵似是也被李文扬这几句话,激厉起豪壮之气,独目中神光闪闪,说道:“黄山世家的盛名,历百年而不衰,并存于武林九大门派之间,光辉犹有过之,其名实非虚获。”

  这些豪壮、颂赞之言,并未能使李中慧转悲为喜,只听她嘤的一声,叫道:“哥哥呀!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妹今日要改它一字,女子无才使是福了。”

  李文扬茫然说道:“这个小兄还不太了然。”

  李中慧突然一拭脸上泪痕,道:“哥哥不知也罢。”目光一掠林寒青,转注到那中年病妇脸上,缓缓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训教之言,晚辈这里洗耳恭听了。”

  林寒青只觉李中慧那一眼,有如冷电中挟着霜刃一般,刺入了他。动的深处,他何尝不为李文扬、韩士公的豪气所感,但感到自己茫然的身世,以及周簧隐隐暗示出自己身负大仇之言,只怕日后难免要有独行其是之举,如若今回答允效力玄皇教下,一诺千金,岂能反悔,或将对自己日后行动,有所束缚,同时他又觉出了李中慧对自己做有甚深的敌视之意,答应听命于她,于己于人,都无好处,他心中苦楚,难对人言,只好装出一付冷漠之态,坐视不言。

  只听那中年病妇长长叹息一声,道:“李姑娘,从此刻起,你已是玄皇教主了,姑娘出身武林世家,一诺之言,信守不渝,也用不着那些繁文褥节,按我玄皇教中规矩,开坛授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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