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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林寒青道:“怎么试验呢?我已经洗过无数次,脸上疤痕依然未变。”

  白惜香道:“如是用水能够洗去,不要说骗不过那李中慧,连你自己也骗不住了。”

  林寒青道:“那要如何才能证实?”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涂在你脸上的药物,都是经过特别调制,必需用她调和的药水,才能洗去。”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这不是白说么?”

  白惜香缓缓站起身子,理了一下散发,道:“现在还要不要杀她?”

  林寒青道:“自然要了。”

  白惜香笑道:“口气变了,已不似先前那般坚决。”

  只听石壁间又响起蓬蓬之声,连响数十下,才停了下来。

  林寒青道:“这又说的什么?”

  白惜香道:“西门玉霜又乘原舟而去,离开了埋花居。”

  林寒青道:“现在什么时光了?”

  白惜香道:“大概是夕阳将尽,天尽黄昏的时光,也许更晚一些。”

  林寒青道:“咱们出去吧!”

  白惜香道:“到哪里去?”

  林寒青道:“石室外面。”

  白惜香道:“今夜里我不想走了。”

  林寒青道:“在下呢?”

  白惜香道:“也留在这里。”

  林寒青道:“这石室中只有一张木榻,何况孤男寡女,长夜漫漫,只怕难以堵悠悠之口。”

  白惜香道:“君子不欺暗室,你如自信是君,那就不用害怕。”

  林寒青轻轻咳了一声,只觉无言可对,缓缓退到石室一角,盘膝坐了下去。

  白惜香整整榻上的绣花枕,拉开红绫被,说道:“林寒青,我要睡觉了。”

  林寒青道:“姑娘请自安歇,在下在这里打坐一晚,也是一样。”

  白惜香笑道:“如是我不离此室,也不让你出去,难道你就在室角打坐十日十夜?”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他虽是内功甚深,但如真要他打坐上十日十夜,自知是力所难及。

  白惜香道:“不用这个那个了,这木榻很宽广,足可容下咱们两人。

  林寒青急道:“孤男寡女,一室相处,且是不大妥当,这同榻而卧。如何使得?”

  白惜香道:“咱们划地为界,互不相犯,有何步可?”

  白惜香嫣然一笑,道:“你既不相信自己的定力,我也不勉强了。”探手枕了,摸出一把短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

  灯光下,寒芒闪动,冷气森森。

  白惜香缓缓把短剑放在木榻中间,笑道:“这鱼肠剑锋利无比,爹爹给我,叫我作防身之用,可惜空有神物利器,却是无能应用……”

  语声微微—顿,又遭;“横剑同榻,情欲分明,你要不敢和我睡在一起,那是足证你心中有鬼,睡一榻生邢念,就得留神剑刺伤之险。”

  林寒青笑道:“如若在下是那等偷香窃玉之人,姑娘就是再多放两把剑,也是难以阻挡得住。”

  白惜香道:“此剑不同常剑,锋利绝世,已具灵性,你那点微末之技,决难当此剑一击,但如你心地光明,发乎情,止乎礼,神剑亦怜多情人,决然是不会伤人。”

  林寒青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想到这白惜香胸罗之能,实非常人能以猜测,言词之间,决是说不过,索沉默不语。

  白惜香缓缓脱去身上衣服,钻入被窝中,接道:“你敢和我睡在一起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我心无邪念,纵然同榻而卧,有何不敢!”当下说道:“这有什么不敢!”站起身子,行近木榻,和农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你的胆子不够大,连外衣也不敢脱。”

  林寒青忖道:“山腹密室,孤男寡女,一榻同卧,不论心地如何的皎清,也是难以堵人之口,这白惜香既非淫荡之人,何以竟连番出言激我,此女作事,一向是叫人莫测,也许她别有作用。”

  只听白惜香笑道:“你把我看作天上的仙女,敬我如神明,或把我看作女妖鬼怪,畏我如蛇蝎,就不会心生邪念了。”

  林寒青一跃而起,道:“姑娘活生生的人,但在下自信还有这点自制定力。”解开钮扣,脱去外衣,重又躺了下去。

  白惜香道:“熄去桌上的烛火。”

  林寒青怔了一怔,但却依言施为,扬手一挥——股暗劲涌了过去,熄去烛火。

  只听白惜香咯咯娇笑,道:“此情此景,你有何感想?”

  林寒青道:“那很好……”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一生从未和男人睡在一起,但我一点也不害怕。”

  林寒青只觉一阵幽香飘了过来,袭人如醉,不禁心波微荡,赶忙运气调息,不敢答话。

  只听白惜香说道:“这是你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如自信能心无邪念,我就可以传你一种功,一夜时光,应该是可以熟记于胸了。”

  林寒奇心想答话,但真气正自运转,不敢随便开口。

  但闻白惜香接了下去,道:“这是武学上一大奥秘,你有着很好的武功基础,很快的可进大成之境,但如你自知难以使心如止水,那就不能学了。”

  林寒青忍不住一闭气,道:“为什么?”

  白惜香道:“我传你武功时,难免要肌肤相接,如是心神不宁,真气难以自制,岔了气,固将是要受重伤,而且这武功又是别走跷径的旁门怪学,一个不好,咱们两人都将要毁在今宵。”

  林寒青把真气返回丹田,说道:“既然这多凶险,我瞧是不用学了。”

  白惜香道:“你可是很怕死?”

  林寒青道:“往下是死不足惜,但如果累了姑娘,岂不是死有余恨?”

  白惜香道:“我已经心死多年,余下的只是具躯壳,生生死死,对我早已是难以辨识了,你还怕连累我么?”

  林寒青心中暗道:“她自幼在病魔、痫苦之中长大,父母、亲人都无能为力把她从病魔中解救出来。父母带着她看遍了天下名医,可也吃尽了苦汁,试想一个人从小吃药长大,日日在死亡边缘挣扎,没有青梅竹马的儿时生活,没有游乐欢笑,长大了,却又知身罹绝症,无药可救。又加重了她一重精神负担,在这等死记博斗中长大,那是无怪她肆念俱灰,必如枯搞,视死如归了,唉!上天付予她绝世无论的才慧,偏偏却给她履弱多病的身躯!”

  白惜香久久不闻林寒青回答之言,忍不住咯咯一笑,道:“林寒青,你在想什么?”

  林寒青道:“我在想上天不平,为什会赋予你绝世才表,却吝啬赐你个强健的身体?”

  白惜香笑道:“天有阴晴,月有圆缺,如若我生的强壮岂不是早成了西门玉霜?”

  林寒青呆了呆,忖道:“这话倒也不错,似她这等才慧之人,哪肯甘心长耐寂寞,必将出而争霸江湖,造的罪孽杀劫,只怕是尤甚于西门玉霜。”

  但闻白惜香接道:“你可知道,西门玉霜为什么聪慧,却才不如我么?”

  林寒青道:“这个,这个,她生来就才慧不如姑娘。”

  白惜香道:“似她那般聪慧人物,人间已极是少见,她所以智不如我,都是因为她权欲之心太重,灵智受闭,读的书没有我多,行谋用略,总是要比我逊上一筹。”

  她嗤的娇笑一声,接道:“这一代武林钟灵之气,全为女子占光了,李中慧、西门玉霜都算得绝慧才女。”

  林寒青接道:“不论武功、才智,李中慧都要比西门玉霜逊上一步。”

  白惜香笑道:“那是现在的事,三月之后,情形要大为改变,李中慧虽不能凌驾于西门玉霜之上,但也将相差极微,西门玉霜练成的武功太过博杂,已难再进境,李中慧却是师法武学正宗,得我相赠秘赠之后,必将是一日千里的进境,智谋上我要她兼容并蓄,武功上我教她求精求胜。嗯!今后二十年江湖情势,看翠袖红纷,鬓影在香,飞扬于锦绣河山之上,傀煞六尺须眉!主裁大局,行令万里,尽是我巾帼中人。”

  林寒青道:“你是说三个月好,那李中慧就可以和西门玉霜对峙于江湖之上了?”

  白惜香道:“应该是如此才对,但如她不肯听我的话,那就很难说了。”

  林寒青道:“据在下所知,那李中慧对姑娘十分敬仰,绝对不会有违姑娘之命。”

  白惜香道:“但愿如此……”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老实的告诉我,不要骗我。”

  林寒青道:“在下对姑娘,一向是言出衷诚,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请问吧!”

  白惜香道:“你长了这么大,可曾和女孩睡在一榻么?”

  林寒青沉吟一阵道:“只有一次,可能也许是姑娘安排的计谋,为了引诱那西门玉霜,也曾和那李中挥同室一榻。”

  白惜香接道:“像我们这样同榻并卧?”

  林寒青道:“不一样,那时,在下……”

  白惜香叹道:“睡觉吧!我已经很累了。”

  林寒青毫无睡意,但又怕惊扰了白惜香,小心翼翼,闭目假寝,连身也不敢乱翻。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突闻一群轻微的呜咽之声,传了过来,不知为了何故。白惜香又突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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