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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四章 怪人怪事

  那怪人瞧了上官琦一阵,得意地接道:“想不到今天我倒遇到一位知音了。”言词中,充满了无邪的童心。

  上官琦道:“晚辈愚鲁,知音愧不敢当;但老前辈的箫声,真是仙韵纶音,令人听了感奋无比,却是千真万确之事……”

  那怪人听得呵呵一笑,道:“仙韵纶音,谈何容易;不过老夫在这箫上,确曾下过一番工夫倒是事实……”他忽然想起两人竟是隔着窗子在谈话,不由得又哈哈笑了起来,道:“多年来,你可算得是老夫唯一的客人。来来来,快请进来,如是这等隔着窗子相谈,岂不是待慢了客人了么!”

  上官琦原本不想与这怪人交攀,可是一则因为对他的箫声,太过喜爱。二则看这怪人,有时竟是童心未泯,说话很是天真有趣。这时听他一邀,也就改变了主意,心道:“好吧,我就进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人……”

  那怪人道:“对了,咱们此番相遇,也算前缘。既来了,又何必过门不入。”说着又呵呵笑了一笑,道:“还是进来坐坐吧。”

  上官琦暗道:“你这怪人可真怪,听他所言,我心里的意思,仿佛都被他猜中了。”心里虽这么想,人已移动脚步,走近了窗口,人一纵身,便已越富而入,口里说道:“老前辈这房子倒真也奇怪,怎么不用门呢?”

  那怪人这时却冷冷地道:“哼,我已与世隔绝,要门又有何用?”两人对答声中,上官琦己脚落实地,站在那怪人身前。

  那怪人抬头瞧了瞧上官倚,点点头,道:“嗯,难怪你胆敢深入涉险。”那怪人头向侧转动了一下,示意上官琦,道:“你且坐下,咱们谈谈。”

  上官琦低头一看,木桌旁正好有一张椅子,矮身坐了下来。

  那怪人待上官琦坐定之后,问道:“你当真是为了追寻箫声,才到这里来的么?”

  上官琦道:“不错,老前辈的箫声,实在是太好听了,真正是动人已极,所以晚辈才循声寻来……”

  那怪人方才还冷冷的,这时一提箫声,又听上官琦如此一说,他又开心起来,高兴地说:“既是如此,你想必能懂我的萧音了?”

  上官琦道:“晚辈虽不能说懂,但是那萧音所奏出的哀乐之情,晚辈倒也能够领会一二……”

  那怪人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要说人了,就是禽兽,也能知道声音美妙、好恶……不过,听得之后,各个的体认与感觉不同罢了。”

  上官琦心里暗道:“看你这么怪,说的话,可真也有道理。”

  那怪人忽然兴冲冲地道:“深夜客来,难得又是知音,我再奏几段,让你听听可好?”

  上官琦微微一笑,答道:“老前辈有雅兴,晚辈求之不得!”

  那怪人听他竟然真的要听,心中似是感触甚多,身子向前一探,先从那方桌之上,取过一方布帕,脸色十分凝重地放在自己身前,翻手伸入怀中,恭恭敬敬取出一支萧来,双手捧住,放在面前布帕之上。

  上官琦仔细瞧去,只见那怪人取出放在布帕上的洞萧,和一般洞萧大不相同。此箭长不过尺许左右,通体漆黑,也不知用什么东西做成,在萧的尾端之上,残去了一片缺口。

  只看那老人闭上双目,双掌合胸,先自默默祈祷了一阵,然后,突然一睁双目,目注墨萧,虔诚无比地取在手中,右手横萧,左手忽然在地板之上一拍,身子忽然凌空而起,原姿不变地落到窗子前面。

  上官琦心头暗自吃了一骇,忖道:“这是什么身法,臂不挥拂,脚不跃奔,但凭左手在地板轻轻一击,人竟能凌空跃飞过去,而臂腿不动,仍然保持着原姿不变。此等怪异身法,实是罕闻罕见之学。”

  只见那怪人,两手捧起短萧,就唇吹了起来。

  哪知过了半晌工夫,始终不闻半点萧音,不觉心中大生奇怪之感。凝目望去,但见那怪人目瞪神凝,吹得似是十分吃力。

  正待开口相询,忽闻袅袅萧音,遥遥地飘传过来……初闻箫声之时,只觉音韵十分柔细,若断若续,渐渐声音转大,箫声嘹亮起来。

  上官琦心中奇怪,不自觉地站起了身,缓步走到那老人身边,运足目力,仔细看去。

  只见那老人就唇短萧的尾部,似是有着一股线雾般的白气波向前面而去。

  上官琦瞧了半晌之后,心中忽有所悟,暗道:“是啦,这老人果然是以精深绝伦的内功,吹一种音波,待这音波遇到阻挡之时,激发出箫声出来……是以他看去吹得十分吃力。”

  那怪人似是注意到了上官琦在瞧自己,忽地把就唇短萧一收,冷冷地问道:“你瞧我干什么?”

  上官琦看他忽喜忽怒、忽冷忽热的神态,心中暗道:“这人果是个冷僻难测的怪物,还是早些想法子,离开这里的好。”当下答道:“晚辈看老前辈,吹箫神情似是十分吃力,不自觉间多瞧了两眼……”

  但闻箫声袅袅,仍然不停地飘传过来。

  这怪人虽已停下不吹,但那萧音却延长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才停了下来。

  只听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年轻的孩子,自然不解其中的奥妙了……”

  上官琦乃是生性倔强之人,听这怪人说他不解其中奥妙,心中大为不服,不由冷笑了一声,道:“晚辈虽然年轻,对音律之学却也略窥门径,对丝竹乐器,虽没有研习过,但听得也不在少数……”

  那怪人听上官琦一番辩解,知他心中不服,冷冷笑道:“听你之言,似乎懂得不少。我问你,你看老夫吹的是和平常人一般么?”

  上官琦道:“如若将老前辈与常人相比,确有不同之处。”

  那怪人翻了翻一双大眼,脸上泛起了好奇的神色,忽又微笑道:“老夫与别人有何不同之处,你且说说看……”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丝竹吹弹,原是恰情悦性之用;吹弹之人,当时的心情虽有哀乐之分,但也一定有曲有调。尤其吹奏洞萧,更须气定神凝,徐徐吐气,其音才能柔婉。可是老前辈却与一般人大不相同,吹奏得既无曲无调,宫商音律,也不协和,而且,而且……”他忽然想到和自己相对面坐的乃是一个喜怒无常、冷热不定的怪人,如果说得太坦直,反为不妥,是以“而且”了两句,住口不言。

  那怪人听得连连点头,神情上似是很为高兴。这时见上官琦住口不言,一转脸,急急问道:“而且什么,快说,快说……”

  上官琦看他神情知道自己不说,必将激起这怪人的怒意。轻咳了一声,说道:“而且老前辈吹奏之时,贯神用劲,吹得十分吃力。以晚辈看,老前辈吹弄洞萧,就如同在施运一种内家功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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