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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睁眼瞧了师父久久,叫道:“师父,你……莫非要自己亲手诛那害了你的女人么?”

  甘布衣淡淡一笑道:“为师确有此心。”

  石承先喜道:“师父,你那失去的武功,可是已经重新练成了么?”

  甘布衣大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为师已觉出,这三十年绝谷静坐和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涯,使为师能够别循蹊径,重练真气内功,若非这几年要督促你学武,耽搁了下来,可能为师已在一年前出谷去了。”

  石承先一听师父乃是为了自己学武,才耽搁了他的修炼,心中大感不安,忙道:“师父,弟子拖累你了……”

  甘布衣顿时恢复了昔日的豪爽和不羁,笑道:“这是天数,孩子,你别自责不安,早一年,迟一年,对于为师而言,根本无甚关系啊!”

  石承先知道师父说的乃是实话,当下问道:“师父的武功,几时练成?”

  甘布衣道:“多则三年,快则两年,但如三年之中仍然无法练成,则为师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了。”

  石承先突然肃容下拜道:“师父,弟子有一桩不情之请,不知师父可肯应允?”

  甘布衣道:“什么事?”

  石承先道:“弟子想在谷中侍奉师父两年,等师父武功重新练就之后,再叫弟子下山!”

  甘布衣忽地纵声长笑道,“孩子,你疯了么?”

  石承先一怔道:“弟子……弟子很好啊!”

  甘布衣道:“既然你不曾疯,那就乖乖的在明天出谷,懂么?”

  石承先道:“这……弟子乃是一片真心侍奉师父……”

  甘布衣脸色一板,喝道:“我知道,但为师却希望你在下山之后,先把你师祖的遗志达成,找到那轩辕豪追回九魔秘笈。”

  石承先从未见过甘布衣厉声喝骂,刹那间心头大震,连忙接道:“弟子遵命就是,师父莫要动怒……”

  甘布衣脸色微霁,点了点头道:“这才像话!”语音一顿,又道:“孩子,你此番下山之后,最好先到嵩山少室峰头查看一下,因为就为师这些日子来的思索,越发觉出你爹不是死在轩辕豪手下,否则,就是轩辕豪已然练就了九魔秘笈上的武功……”

  石承先道:“九魔秘笈既在轩辕豪手中,他如是习练秘笈中的魔功,那也不是难事!”

  甘布衣摇头道:“不一定,据为师听你爹来此谈及,那轩辕豪倒是未曾习练魔功,甚至那轩辕豪除了在得到秘笈的那一年略略的看过这九魔秘笈一遍外,你爹说,他此后连那特制用来盛装秘笈的玉匣,都未再打开过一次。”

  石承先道:“这是……我爹说的么?”

  甘布衣道:“正是你爹说的。”

  石承先有些不信的道:“师父,也许那轩辕豪没说实话啊!”

  甘布衣道:“不会,那轩辕豪的为人,你爹知之甚深,他纵然对别人说谎,可决不会对你爹说一句谎话……”

  忽然,甘布衣似是想起了一件大事,低头沉吟了半晌,大声向石承先道:“孩子,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为师竟一直忘了问你啦!”

  石承先道:“什么大事?”

  甘布衣道:“那轩辕豪曾向武林宣布,单打独斗之下,任何人如能胜得了他,他就将九魔秘笈交给胜他之人保管,你爹在少室峰头与他比剑的结局,你知道么?”

  石承先一怔道:“这个……我爹既然死在少室峰头,想必是轩辕豪胜了我爹了。”

  甘布衣白眉皱了皱:“这可是雷刚告诉你的?”

  石承先摇头道:“雷大叔并末说出谁胜谁负……”

  他突然一顿话音,举袖拭泪。

  甘布衣诧异的问道:“孩子,你怎么哭了?”

  石承先道:“师父,弟子想起杀父之仇,心中有些难过……”

  甘布衣叹道:“你爹也是一代仁侠,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叫人寒心……”话音一顿,目光在那幅巨画之上一转,接道:“孩子,师祖的遗志,杀父的大仇,这两桩大事,在你而言,正可并作一起去完成,只是,你千万记住,见到雷刚之后,第一件事,问一问当日在少室峰头的残局,究竟是谁胜谁败?”

  石承先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还有,为师要你在行走江湖之时,遇到女子,应该敬鬼神而远之,千万不能忘记!”

  石承先道:“弟子不会忘记!”

  甘布衣豪爽一笑道:“但愿你真的不会忘记……”

  石承先心忖:师父为何特别交待女人的事呢?想必师父的武功,果真是被女人所毁,所以才耿耿于怀吧!

  他寻思未已,耳中听得师父大声道:“孩子,为师说了半天,可曾对你说过你师祖的名讳么?”

  石承先肃然应道:“师父未曾提过。”

  甘布衣摇头道:“为师果然有些糊涂了。”话音一顿,向着画像抱拳道:“你师祖姓白,法讳无尘,在武林之中,被同道尊为通天叟,孩子,你可要记下了。”

  石承先必恭必敬的应道:“弟子知道了。”

  甘布衣吁了一口气,接道:“孩子,你可以去收拾你的衣衫了,明日一早,为师就命那苍猿领你出谷!”

  石承先忽然觉得心中一酸,两颗热泪夺眶而出,七年耳提面命,呵护教养的师恩,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激动之下,不禁脱口道:“师父,弟子不想下山了!”

  甘布衣只听的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要守在这儿干吗?”

  石承先道:“弟子想随侍在侧,等师父武功恢复……”

  甘布衣长叹一声,道:“孩子,如果你想师父武功早日恢复,就千万莫要在为师身旁扰我,懂么?”

  石承先暗暗一惊,忖道:“如是为了尽我孝心,反倒打扰了师父用功,那我岂不是罪孽深重么?”一念及此,连忙应道:“弟子遵命……”

  强忍着满眶热泪,向那幅巨画拜了三拜,这才依依不舍的退出丹室。

  第二天一早,石承先刚刚睁开眼,就发现师父已然坐在自己床边,一如往日一般,瞧着自己起身。

  石承先激动的不能自已,他觉出甘布衣对他的恩情,几乎已凌驾了父亲。当他在茅舍门前,向师父拜别的刹那,真想痛痛快快的抱着师父大哭一场,可是,他害怕师父骂自己没有出息,只好低着头,忍着泪,连正眼都不敢多瞧甘布衣一眼,一连磕了三个头,转身跟在猿大叔的身后,向谷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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