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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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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十八心想:张老板他们对自己太好了,今后自己不知怎么报答他们才是。聂十八的确是一位忠厚的人,忠厚得近乎傻瓜,他只想到别人对他的好处,而没有想到自己给了别人的多少好处。 用过早饭,聂十八便收拾行装,随店小二来到长江边。一到长江边,聂十八不由睁大了一双惊奇的眼睛。 他怎么也想不到长江不这么的辽阔。江水连天,看不见对岸,就是汉水,也没有这么宽呵!跟他在深山中所见到的涉水而过的山溪水,筒直是不可同日而语。怪不得有人说长江是大江,它真是太大了!这一次出来,真是令人他大开眼界,知道什么是大江,什么是小河。 店小二带他登上一叶轻舟。聂十八初时还没去注意立在江岸上的船家女,等到船家女解了缆绳,跃上船来,清脆而甜甜的声音说:“你们坐稳了,要开船啦!” 聂十八一听,这船家少女的声音颇为耳熟,自己似乎曾经在那里听过。他不由瞧了这船家少女一眼,登时更傻了眼,他几乎要脱口喊出来:“是你?” 这一位船家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聂十八昨夜发梦所见到的两个女子中的一个,是那个提着利剑要杀自己的丫髻少女。他再望望船尾掌橹的少女,更是吓呆了,这位掌橹的船家女,不正是那位身法如鬼魅一样的女子吗? 聂十八一时间呆若木鸡,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在作梦,或者自己的梦还没有醒过来?要不,怎么梦中的人和眼前的人这般相似?言笑一摸一样?所不同的,昨夜的两位女子,黑衣黑裤,腰束紫带,而现在,她们一身是船家女打扮,手中抓的是撑竿或橹柄,而不是利剑。 到底昨夜的事,是梦还是真?要是真的,干吗这两个女强盗不杀了自己,将自己送回客栈中去?而且连银两也没有动,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是梦。只有梦,才离奇古怪,叫人莫明其妙。世上不可能发生的事,才在梦里发生了。要是发梦,眼前这两位船家女又怎么解释? 聂十八猛然想起一些老人的话来,说一个人发梦,往往是神灵显灵,事先来告诉你将有事情发生,难道是神灵对我显灵,来告诉我今天将有不幸的事发生,这两位船家女会在船上抢劫、杀我?大江茫茫,自己又不懂水性,自己想逃也无法可逃呵! 聂十八刚想说自己不坐这只船,可是船头上的那位丫髻船家少女,撑竿一点江岸,轻舟便像一支箭似的向江心飘去。他问店小二:“我们不坐这只船行吗?” 店小二骤然问:“少爷怎么不坐这只船的?张老板已给了她们的船钱了。” “我,我有点害怕。” 船头上的船家少女似乎感到惊讶:“你害怕什么呀?” “我,我……”聂十八怎能说出梦中的事,更不能平白无辜说这船上的两个少女是女强盗吧?只好哺喃喃地说:“我,我怕这只船不大稳。” 丫髻少女睁大眼睛问:“我们这只船怎么不稳了?” 船尾摇橹的少女问:“妹妹,那位小哥客人说什么的?” “姐姐,他说我们的船不稳哩!” “妹妹,你问问他,我们这条船才刚打造一年,大风大浪中也闯过来,有哪一点不稳了?你再看看他,他的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船头少女问聂十八:“喂!我姐姐的话你听见了没有?我们的船哪一点不稳的?” 聂十八吱咯了半晌,船头少女又追着他问:“说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它,它,它不会翻吧?” 聂十八的话一落,店小二慌忙说:“少爷,行船走水,你千万别说出这样的话来!” 船头丫髻少女叫起来:“好呀!你敢诅咒我们的船翻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聂十八又感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说:“不,不!我没有什么居心。” “那你干吗说我们的船翻了?” “我,我,我只是担心……” “你什么不担心,却担心起这个来。好!我告诉你,你不坐也坐了,不坐也不行,因为我们没法将银子退回给你。” “我,我,我不要你们退银子。” “你要我们摇你回汉口?” “这行不行?” “不行!” 聂十八一怔:“怎么不行?” “我们这一摇你回汉口,今后我和姐姐还能在这江面上摇船撑渡找吃的吗?” 船尾上的少女也说话:“妹妹,别跟他多说,船,我们是怎么也不能摇回汉口的,就算船在江面上翻了,那是他存心诅咒的结果,要是没翻,到了武昌,我们找人和他评理去,问问他干吗欺负我们两个弱女子,存心想毁我们的名誉,令我们不能在这一带江面谋生。” “姐姐,我们找人评理还不算,最好拉他去见知府大人,告他欺负我们姐妹两人。” 这才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聂十八不小心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竟闹出这样的大事来,他吓得脸也黄了,慌忙打揖说:“请两位姑娘别生气,是我说错了话,我给你们赔礼,坐你们的船就是。” 船头少女生气说:“哼!你这么赔礼就算了吗?” “那,那,那你们要我怎样?” “去见官呀!” “不,不!你们千万别拉我去见官,我愿意多赔几两银子给你们。” “你以为你有了儿个臭钱就什么都买到了吗?我们姐妹两人的名声能用钱买到吗?” “这,这,这,我给你们下跪赔礼好不好?” “这个我们可不敢当。” 船尾的少女又说话:“妹妹,你感到这位小哥奇不奇怪?” “姐姐,他有什么奇怪了?” “他干吗这么怕去见官?” “姐姐,莫不是他作了什么亏心事了?” “不错!他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才怕见官的,害怕当官的一审问起来,就将他的旧事挖了出来。” “姐姐,他总不会去抢劫、杀人吧?” “妹妹,这很难说。” 聂十八着急了:“喂!你们两个怎么这般胡说八道的?我几时抢劫了?” 船头的少女问:“那杀人呢?你也没杀过?” “我,我没有。” “哦?那洪湖的四把刀,是谁打死打伤的了?” “你,你,你们怎么知道了?” “那么说,你是承认杀死过人啦!” 聂十八一下子呆住了,他想不到事情越扯越大,弄得不可收拾。他本来是因为昨夜的梦,疑心船家女是谋财害命的女强盗,谁知事情一扯起,弄得自己倒成了杀人囚犯了。真的拉自己去见官,一进衙门,这事说得清楚吗?再说自己行囊中有三百多两银子,知府大老爷要是问这三百多两银子是怎么来的,那连吴叔叔也扯上了?不行!自己说什么也不能随他们去见官。 船家女又问:“喂,你干吗不说话了?” 店小二慌忙打圆场说:“两位姑娘请息怒,聂少爷不会说话,请两位宽怒原谅。再说,聂少爷打死打伤洪湖四把刀,那是聂少爷为了救人才做的。再说,官府不是也在出榜通缉洪浙四把刀么?聂少爷打死了他们,不正是为百姓除害?就是去见官,恐怕不但无罪。反而会有功哩!” 聂十八也说:“其实我也不想伤害他们,但他们要杀我,我不能不还手。” 船头的少女问船尾的少女:“姐姐,那我们还拉不拉他去见官?” “妹妹,那就算了吧,既然他为一带有姓除了害,我们不告他了。” 聂十八放下心来,对两位船家女作揖说:“多谢两位姑娘。” 船头少女仍不放过聂十八,问:“那你还说不说这船会翻?” “不说了!姑娘的船,非常的平稳,更不会翻船。” “要是翻了船怎么办?” 聂十八愕然:“不会吧?它怎么会翻呢?姑娘不是说这船才刚造了一年么?” “我们的船当然是才造了一年啦!我是问,长江上的风浪这么大,翻了怎么办?” “那,那我求姑娘小心驾船好了。” “哎!我是问你翻了船怎样,你会不会怨我们?” 聂十八又怔住了:“那,那,那我也不会怨你们,要怨,怨我自己,是我的命不好,还连累了两个姑娘呢。” 两位船家女惊奇地看了聂十八一下,一个问:“你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我是说心理话,不敢欺骗姑娘,要是我说假话,不得好死。” 船头上的少女叫起来:“嗨!谁要你发誓了?你放心好了,别说这船是去武昌,就是上走江陵,下去南京,也翻不了。” 店小二也说:“是呀,小人也听人说,长江穆家姑娘,驾船如梭,航行如飞,号称长江水中二仙子,怎会翻船的?” 船头上的少女笑起来:“小二哥,你不是当面骂我们吧?” 店小二忙说:“小人怎敢放肆?小人的确是听人这么说的。” “你别去听人胡说八道。” 聂十八这时才知道这两位辞锋厉害、招惹不得的姑娘姓穆,看她们一颦一笑以及举止言谈,莫不酷似自己昨夜梦里的两位女强盗,心里实在暗暗惊奇。试想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两位女子怎么会发梦梦到她们的?他有点怀疑昨夜的梦不是梦,是真的。可是要是真的,怎么自己醒来又躺在客栈里?身边的财物一点也不少?这实在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聂十八又听到店小二在问两位姑娘:“小人有一段日子不见姑娘在江边上,不知姑娘去了哪里?” 船尾的穆大姑娘说:“哦,有人雇了我们这只船去洪湖接四位客人,可是却害得我两姐妹白跑了一趟。” “怎么白跑了一趟的?” “我们到时,那四个水客已走了,我们不白跑了吗?昨夜里刚一回来,就碰上张老板包我们的船过江,说是专门搭什么聂少侠去武昌的。” “怪不得小人有一段日子不见姑娘了。” 聂十八听他们说话,似乎店小二对这两位船家女子非常熟悉,显然,这两位姑娘不是梦里所见的武功极高的女贼了。而且她们还是一向在长江驾船为生,看来梦中的事信不得,要不是店小二帮自己说话,几乎惹出天大的麻烦来。 船尾上的姑娘这时说:“妹妹,你别在船头了,过来帮帮手,要横过江心啦!” “好的,姐姐。” 船头的少女像一只飞蝶似的,从轻舟边窄窄的船舷上掠过,直扑船尾,聂十八看到又傻了眼,在这大江上,轻舟摇晃不定,她居然轻快地掠过船舷而不怕危险,单是掠过船舷的这份胆色,聂十八就不敢,也没这种胆色。聂十八坐在船舱里,还紧紧抓着船沿,害怕自己坐不稳跌倒了,当然更害怕翻到了大江里去。 穆家姐妹在船尾上双双摇橹,一边轻笑低语,叽叽呱呱,有些话似乎在议论自己,江风吹动着她们的云鬓、衣裙,仿如长江中的两位仙子,驾着仙舟,在长江上飞航,令人见了,都欣羡不已。 聂十八见了,不由轻问店小二:“她们一向在长江上驾船为生么?” “是!她们经常上走江陵,下行九江、南京等地,搭客送货,从来没出过事。” “你跟她们很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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