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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跨下的银霜似乎也能了解他的心情遽然变得萧索,驰行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凌千羽此刻真有些后悔,不该就此转身离去,最少也应利用机会跟罗盈盈多聊几句。

  铁蹄踏在木桥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听在他的耳里,就像一阵阵鼓声,使得他更加烦躁。

  他低喝一声,勒住了缰绳,回首又朝松林望去,思忖:“她现在想必还未走远,如果我追了过去,定然可以赶上,或许……”

  这个意念未完,随即另一个意念又涌了上来:“我乃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能为了一个女子,改变主张?若是追赶上去,只怕会被她看低了!”

  这两种不同的意念来回地在脑海里冲突着,终于,男性的自傲使他放弃了转身追赶上去的意念,仍旧策马驰向罗村而去。

  他的心情虽是落寞,却有种胜利的感觉,因而也没有刚才那样难过了。

  假如他的目光能够穿过松林,看到罗盈盈和谢巧玲两人正紧张地凝目望着他时,他的心情也许会更加好过一点,认为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

  可是如果他能听到她们的谈话,他恐怕会立刻转身追赶上去。

  甚而他会出剑把她们两人一起杀死!

  缓缓地策马进了罗村。

  村里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因此蹄声显得更加的空洞。

  他来到了左边屋宇的最后一间,缓缓地下了马,慢慢地推开门,唤道:“罗老丈!在下……”

  木门“呀”地一声被推开来,但是凌千羽触目所及,只见到屋里灰尘满地,空无一物,不禁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愣了一会儿,霍地退了一步,仔细地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环境。

  果然他没有认错,这间屋子正是那自认为行医一生的罗恕人所住之处。

  但是他方才进屋时所见到的窗明几净,布置简朴的情景,此刻却变成满屋灰尘的一间空屋。

  凌千羽的眼中射出两道精芒,身形微动,已掠进屋去。

  他记得屋中悬有一块书着“华陀重见”的大匾,因此首先便朝墙壁望去。

  然而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很大的蜘蛛网,和几只丑恶的蟑螂。

  他的脸色陡然一变,好像从背脊骨里冒起一股寒气,竟使他打了一个寒噤。

  方才他跟罗恕人在屋里所谈的话此刻还在耳边,当时的情景,不须回忆,也历历在目。

  但是,眼前的一切,都显示出这间屋子早就无人居住。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凌千羽遇见了鬼不成?

  在这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真的会使人看到了鬼?

  凌千羽凝望着那个蛛网,喃喃地道:“这是不可能的!”

  方才的情景,一切都是那样真实,绝不是虚幻,更不是做梦。

  但是眼前的一切,又该作何解释呢?

  凌千羽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的意念,然而一时之间,他也无法作个完美的解释。

  不过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遇上鬼,天下没有那样大胆的鬼,敢在他的面前现形。

  他冷哼一声,道:“这是一个诡计!”

  屋里空洞,他的话声起了一阵回音,在他耳边不住地响起。

  刹那之间,他像是受惊的飞鸟一样,快捷无比地腾身而起,朝屋外掠去。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屋外所有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除了看到尘封的空屋之外,一个人也没看见。

  当他再度回到空屋的时候,他的脸沉肃得可怕。

  他的眼中射出的光芒,若是让人看了,定然会吓得退避开去。

  这下,他的行动又变得缓慢,仔细地查视着地上、墙壁,随着目光的搜索,他没有放过每一寸的地方,好像罗恕入会化成一粒灰尘藏在那儿一样。

  大约花了一盏茶的工夫,他终于在靠近大门的墙边发现了一丝线索。

  他在墙角的那个凹痕上察视了一会儿,只见上面有一块黑的漆痕。

  接着他俯下身去,终于看到了地上的一小撮白灰。

  他很小心地用手指拾起那撮石灰,放在左掌上察看了一下。

  于是,他那沉肃的脸上,开始浮现一缕微笑。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石灰洒在地上,然后拍了拍手。

  如今,一切的疑问都已有了答案。

  就凭着那一块不小心留下的漆痕,凌千羽便可以解答许多的问题。

  因为那块凹痕是有人搬出屋里的酸枝交椅,不小心所留下来的,那一下撞得很重,以致连椅上的黑漆都剥落了。

  由此可以推想出屋里原先的摆设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人趁凌千羽在松林边跟罗盈盈说话的那段时间,把家具都搬走而已。

  他们为了使凌千羽产生错觉,认为自己是见到鬼,所以才花费不少心机,在屋里洒下灰尘,布置成一间久无人住的尘封空屋。

  凌千羽微微笑着思忖:“这一伙人也真不简单,不但行动迅速,而且布置逼真,最难得的还是他们竟能把蜘蛛网都原封不动地搬了来,若非是我,换了个人,只怕早就吓死了!”

  他的意念一转,那丝微笑又渐渐地收敛起来。

  随着思潮的起伏不定,他的面色也愈来愈是凝重。

  因为这些问题虽是获得解决,证实罗恕人的确存在,却又由于他而产生许多新的问题。

  首先他的身份就值得怀疑。

  假如他跟那个神秘集团有所牵连,他何以要跟凌千羽说了那么多的话?如果不是的,何以这样凑巧,当凌千羽离开一会儿,他就被人劫持而去?

  凌千羽估计自己仅在松林那儿逗留了不到半个时辰,这段短暂的时间里,罗恕人便被人劫走,可以想象到那个神秘集团是早就潜伏在村里了。

  凌千羽已经大略地搜查过一次,没有发现有任何会武功的人藏在村里。

  那么这些人是从何而来?又藏在何处?

  凌千羽凝目望着银霜身上发亮的鬃毛,把整个事情又从头到尾寻思一次。

  陡地,他的脸肉起了一阵抽搐,喃喃地道:“这……这不可能吧?’”

  敢情他从史怜珠跟谢巧玲的相似上,想到了这整个事情便是一个诡计。

  如果谢巧玲便是史怜珠,那么罗盈盈跟着说谎的目的,是为了掩饰她们的真面目。

  从谢巧玲劫马之举,可以推测出她的用意是为了劫走罗恕人。

  她的目的不是为了银霜,而是恐怕凌千羽从罗恕人身上发掘出太多的事实真相,这才施出调虎离山之计,遣开凌千羽。

  否则事情不可能如此凑巧,他一离开,罗恕人便会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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