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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一阵狂喜之下,紧接着便又为之默然,嘴里道了一声谢,便一时反倒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八老太爷一双深邃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转,摇摇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能够思恩图报,不愧是大丈夫,不过你我之间,却大可不必……我此行来皖,主要是会见一位故人,生意倒是其次之事,无意间邂逅到你,倒是有缘,心喜之余,对你略加援手,实在说算不了什么,你如心存不安,反倒是碍了我们的继续交往,以后我反倒不好再跟你见面了。”

  关雪羽听他这么说,料非虚假,当时便点点头,将此番恩情,永记心里。

  其实他原有意向对方为麦小乔也讨上一杯这类蛇血,只为一来实在难以启齿,再者,只怕这类蛇血,时间一久,灵性即会丧失,况乎小乔所居住处,远在四川,为此走上一程,少说也得二三月之久,至于到了那里,是否能见得着她,仍在未知之数。

  有了这许多疑虑处,关雪羽话到唇边,便复吞住。

  这位八老太爷似乎今天情致很高,当下与关雪羽又谈了许多别的,忽然站起来,道:“肚子饿了吧?”

  关雪羽其实早就饿了,此刻被他这么一提,顿觉饥肠辘辘,不禁点头道:“真的饿了。”

  “走,这里有家好地方,我请你吃饭去。”

  说着便直向外步出。

  关雪羽原想作东请他,反倒又为对方占了先,想想对方诸多异状,分明奇人,便不与他客套。

  二人相继步出。

  关雪羽道:“你老人家便这样就走么?也不怕房中的东西会遗失么?”

  八老太爷抖了一下身上所着的锦饱,一笑道:“你是怕我那具焦尾古琴会遗失么?”

  “看来价值不菲。”关雪羽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八老太爷摇头笑道:“无妨,无妨,我那房子看似无妨,哼哼,却又有些不便,不必多心,我们走吧。”

  听他这么说,关雪羽也就不再多说。

  二人一径步出栈外,来至大街上。

  这时正当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甚多,二人边谈边行,穿过正前大街,来至一条街道当前。

  关雪羽饿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道:“这附近有卖吃的地方么?”

  “不用慌,你跟着我走,保管没错,呶呶,这就快到了。”

  边说边自岔进了右面当街,拐了一个弯,来至一处巷道之内。

  关雪羽看时,这巷内乃是住家之处,并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也没有开张的买卖,心里暗自奇怪,对方八老太爷不说,也不便尽自多问。

  锦袍老人——八老太爷徐徐缓步,直到一家前院搭有席棚的红门宅第之前停下来,一面笑说:“就是这里了。”

  说时,伸手在门板上拍了一下道:“老瘸子,开门!”

  即听得里面一人咦地应一声道:“这是哪个?”一面大声道,“来啦——”

  关雪羽原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去一家饭店用饭,想不到竟然是一户住家,倒似有些冒失。

  再看眼前这所住宅,虽谈不上什么大家门第,倒也干净雅致,正想问对方主人姓氏,耳边已听见一阵木杖触地声,来自门前。

  随即又传出前面人声道:“这是哪一位……口音可这么熟啊!”

  接着两扇大门便吱呀地敞了开来。

  一个乱发如草,面如锅饼的高大汉子已当门而立。

  这人不用说便是那个所谓的老瘸子了,只见他胳肢窝里夹着一根胡桃木的扶杖,一身灰布薄棉袍,一半穿着,一半却虚插在腰带上,脚上虽不怎么得劲儿,腰身却结实得很,尤其是那个头儿,真个活似戏台上汉寿亭侯的跟班儿周仓。

  这人眉粗目烈,乱发如蓬,尤其是那双眼睛里血丝密布,整个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鬼,这样的一个汉子,如果招摇过市,胆小一点的人,不吓上一跳才怪。

  此刻,那汉子圆睁着一双红眼,先是对着关雪羽看了半天,再转向锦袍老人,只看了一眼,便自“啊呀!”叫了一声慌不迭地抢地便拜。

  “这不是八老太爷么……这这……”

  八老太爷一只手搀住他,不要他拜下,那汉子却硬是要拜,一个不要他拜,一个偏偏要拜,似乎较起了劲儿来,显然是八老爷要强一些,虽然是一只手搀着他,那汉子无论怎么地挣,硬是弯不下腰来。

  “唉,罢,罢,不拜便不拜吧,你老这是什么风吹来的?”

  八老太爷呵呵笑道:“就算是东南西北风吧!来来来,我为你引见引见。”

  一面乃向那高大的瘸子道:“这位小朋友年纪虽轻,手底下可不含糊,老瘸子,比起你那两手也差不到哪去咧。”

  这后面一句话,不啻使得关雪羽与老瘸子双方二人都为之一惊。

  老瘸子心想,什么路数,一个黄毛方褪的孩子,居然跟我论高低?

  关雪羽心想,倒是看不出,这样的一个莽汉子,还是一个瘸子,竟然武功较我还高么?哼哼,八老太爷也未免小看了我燕雪了。

  虽然如此,双方都表现得极有风度。

  老瘸子说:“幸会了,小伙子。”

  关雪羽抱拳道:“前辈多多指教。”

  不服气归不服气,冲着八老太爷的面子,俱是不敢对对方心存轻视。只是老瘸子这一句“小伙子”多少有一点“倚老卖老”的味道,听在关雪羽耳朵里,有点不大对味儿。

  八老太爷笑道:“不瞒你说,我们肚子可都有些饿了,我可是跟这位小朋友夸下了海口,就看你与郭老七怎么招待我们了。”

  说到这里“咦”了一声道:“郭老七呢?”

  老瘸子笑道:“在后院修墙呢!”随即扯高了喉咙大声道,“七哥,快来瞧瞧,这是谁来啦?”

  这一声吆喝,看来较诸当年张飞在当阳桥头上那一声吼也差不了多少,自然后院里的郭老七是听见了。

  很快的便由后面来了一号人物。

  看见了老瘸子这份尊容,想象里面这位“七哥”必然也相去不多,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那是一个看来五十上下,一身蓝绸子裤褂的中年斯文人物,挽着一只袖子,手里还拿着砌墙的家伙。

  想是忽然看见了八老太爷,有些意外,长长地“啊”了一声,“当”地丢下了手上的工具,大步走上来,道:“这不是八老太爷么?”

  说着也就要往下拜倒。

  八老太爷一只手架着他,道:“免了,免了,刚才胡老幺都免了,咱们这一次可有两年没见面了吧……”

  “敢情是有了……唉唉……八爷,可想死我了。”

  一面说兀自频频向着八老太爷打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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