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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孤峰小亭上 亿述少年事 凤七先生随即想到了那日女儿的对他求情,以女儿之丽质天生,目高于顶,寻常人何消一顾,却独独对此子心存青睐,看来确非无因。这么想着,他又向前面走了几步。 果真我收下此子为徒,将女儿终身匹配他,复将我一身绝技倾囊相授,此子日后,料必当世无双,这个架可就打不成了。 可是又有什么不好?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万一格斗的结果,落败的一方并非是燕追云,而是我陆青桐,又当如何是好? 他顺着崖边,又自向前走了几步,冷冷一笑,那是不可能的,燕追云他万万不会是我的敌手,这一次我要他败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燕追云妻子关飞卿那张美丽的脸,而在她目睹其夫惨败之后失望惊愕的表情,从而使得他兴起了,一阵莫名的快感。 毕竟这不过只是不着边际的幻想而已,凤七先生目光再转,注视着当前的关雪羽时,蓦地心中为之动了一动。 只因为他脑子里方自憧憬着关飞卿的当年绝姿,眼下忽然间再接触向关雪羽时,才发觉到这两张面容竟然如此酷似,他的一腔盛怒顿时为之冰消。 毕竟,关飞卿是他至爱之人。 那几乎是早已褪了色的一件往事,时间必须要推前四十余年…… “孩子,你可曾知道莫干山这个地方吗?” 这句话口气,一霎间像是出自慈父对于爱子,丝毫不着凌人的躁气。 关雪羽直如身沐春风,点点头道:“知道的,是在浙省武康附近吧?” “不错。”凤七先生喟然叹息了一声,缓缓地道,“那是一处美丽的地方……你对它的印象仅是如此?” “难道你还应该知道得更多一些?” “当然……”凤七先生眯起了细氏的一双眼睛,无限神驰地道,“那是你母亲家族最早发源之地啊!” “噢?原来这样……” 现在凤七先生再谈到有关他家门中事,无论涉及如何离奇,也都不会再令他惊奇了。 他知道这其中必有隐秘,既然谓之隐秘。当事者一定不会恣意吐露,自己也就不必多问。 “你外公名关一鸥,外号人称七指光生,嘿……是一个了不得的奇侠。” 关雪羽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只是此刻经对方一提,忽然让他想到七指先生与七指雪山之间的这个巧合。 “你可知他为何叫七指先生?” “那是因为他只有七根手指。” “为什么只有七根手指?” “那是……”关雪羽看了对方一眼,接下去道,“因为他老人家早年练功不力,我曾外祖父一怒之下,乃切下了他三根手指为惩。” “对了……你原来也知道……想是你母亲讲给你听的,可是?” 关雪羽又点了点头——这还用问? 凤七先生含着微微的笑,捕捉着什么似地:“你母亲那年十五岁吧——啊,不……大概有十六岁了,她老爱骑一匹白马……人人都叫她白马姑娘,她常常自诩武功,说是周围五百里内外,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听到论及母亲的往事,关雪羽一时为之神往。 确实情形也是这样,那附近不要说同龄少年无论男女,俱非是她对手……”凤七先生娓娓道来说,“就是成年之人,也难以望其项背,只是,有一天,一个大她四岁的少年,却是不服输,来到了莫干山,踢倒了她关家门前的一棵老槐树,还指名要会一会这个骄傲的姑娘,就与你母亲大打了起来。” 关雪羽很感兴趣地听着。 “你母亲这一番败了,而且败得很惨。”凤七先生睑上洋溢着微微的笑,那少年十分得意地在这位白马姑娘发边摘下那朵海棠花,竟使得你母亲当时羞极为之大哭了起来。” 凤七先生脸上的微笑渐渐为之消失:“那少年只是一时心喜,其实并无轻薄之意,哪里想到为此竟会羞辱了你母亲,否则他万万不会这么做的。” “后来呢?” 你母亲这么一哭,那少年才知事情不妙,当时也傻住了。这位关姑娘乃待机抢过了对方手中海棠花,并乘机狠狠地在对方脸上劈了一掌。 关雪羽一时失态,“哈”地笑了一声:“打得好。”接着遂又问道:“后来呢?” “那少年便自悻悻转回去了……”凤七先生讷讷地道,“按说这件事到此本应平息了,偏偏竟然还有未了的下情……” 关雪羽耸了一下眉尖,难以想象出当年母亲竟是如此任性,和她今日的平和端庄,居然有着如此的差异,这件往事,他却是以前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不免有些好奇。 凤七先生微微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一嘴牙齿,一个人的牙齿洁白整齐,不只是显示着他的聪明智慧,他必然出身良好,又似乎律己甚严,有教养,彬彬有礼;健康良好……当然,更与其外表容貌大有关系……这一切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关系。只是给人这样一连串的联想而已。 关雪羽从而也就注意到,凤七先生这个人,敢情是个十分俊秀的人物。 这件事情过去一年之后,另一个少年却找到了前番打败你母亲那个少年的门上,指名要与他剑上来往,比个高下。 “前此少年也不甘示弱,便与后来少年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他二人武功原相伯仲,战了多时难分胜负,后来少年却立意要分个高下,一时施出了他家传独门剑法,终致伤了前番少年的左膀,这才得意而去——” 说到这里,凤七先生忽然顿住,颇似有所伤感,却仍淡淡地溢出了一丝微笑。 “如此一来,这两个年轻人就种下了仇恨,往后的二十六年,他们互相往访,凡十数次之多,有时甲方胜过乙方,有时乙方胜过甲方……嘿嘿,最奇怪的是,他们两个谁也不服谁。” 他忽然停住了,长长的眉毛注上挑了一挑,简直是少年人的遗兴豪情,毕竟他是老了,不得不压下那种层次的激情,而显诸于当今年岁下的情绪。 当今年岁,是永不激怒的年岁。 “这两个少年,你可知是谁?” 关雪羽喉结动了一动,但是他还是宁可让对方说出来,他不便说,也不想说。 凤七先生微微一哂道:“前此生事的那个少年就是我,后来的那个少年便是你父燕追云。” 关雪羽在他诉说一半之时,就已经猜知是谁了,只是有待对方的肯定而已。 “这就怪不得他对于我家中一切了若指掌了。”关雪羽心里这么想着,不免向着自己父亲的冤家多看了一眼。 他心里不自禁地又自想到,凤七先生所提到与父亲二十年来常相互访峙斗,那指的是前二十年,以后的二十余年却不曾提起,显然这后二十年以来他们是不曾见过,难道说已经化释前嫌? 这个疑问,他仍然是想过就算,不想多问。 凤七先生诉说过此一段往事经历之后,像是心里大为轻快,反倒是关雪羽却觉得一时难以自处了,他不知凤七先生将是以如何一种态度来对付自己。 如果他当自己是故人之子,礼当优遇善待。 如果他仍然念及与父亲的前嫌,那么自己可就是他最佳泄忿的对象了。 “他到底视同自己是哪一项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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