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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仍然只有他们两个站着不动。

  一点火星落在了弓富魁的衣裳上,刹那间着起火来。

  弓富魁速速地脱了下来,用足践踏熄灭。

  过之江冷冷一笑道:“这位朋友,可以请教贵姓么?”

  “弓富魁。”

  “弓朋友是‘天一门’中的人?”

  弓富魁偏过头来,仔细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摇摇头。

  “那么‘天一门’中有你认识的人?”

  答案是再次地摇摇头。

  “那么,你为什么面带伤感?”

  弓富魁固然是心内雪然,他明确地可以认定,面前这个活僵尸般的怪人,正是杀师、灭门、焚屋的罪魁元凶大恶,可是他却牢记着师父所关照的话,强把这番仇恨埋在心里。

  因为他知道对方那身武功,必然远远凌驾自己之上。如果一时冲动,自己必将溅血当场。

  他当然不是怕死。

  是不能死。

  也不想死。

  所以这口气他忍下了。

  “莫非老兄你心里不伤心?”

  过之江摇摇头,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弓富魁冷笑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同情之心人皆有之,老兄你真是铁石心肠!”

  过之江并不动怒。

  他那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瘦脸上,却也丝毫不着喜色。

  “如果在下是铁石心肠,那么在场这数百人又将如何?岂不更有甚之?”

  弓富魁倒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当时闻言不免四下看了一眼。

  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肩上在指笑着。

  大姑娘踞着脚尖,不害臊地大声叽喳着。

  放眼看过去,简直没有一张脸不是快乐的,能够保持着不笑的人,已经是很难得了。

  这一刹那,他对于人性的自私与幸灾乐祸,算是有了深刻的了解。

  “如何?”过之江打趣地说道:“所以说,‘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根本就说不通!”

  “老兄是荀子的门徒?”

  “那倒也不是。”

  “请教大名!”

  “过之江。”

  弓富魁牢牢地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

  “过兄也是练武的?”

  “嗯。”

  过之江打量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不错,不过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

  “不是一眼。”

  “那么是……”

  “就凭老兄这个过人的胆识,小弟一猜也就猜出来了。”

  “你是说我站得离火这么近?”

  “正是。”

  “嘻,这么说足下也是身藏绝技的人了?”

  弓富魁点点头道:“不错,小弟也是习武之人。”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层费解。

  “请教门派?”

  “不敢!”弓富魁道:“无师无派,闭门自通。”

  过之江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老实说,这是他入道江湖以来,第一个看得顺眼的人,忽然他觉得弓富魁这个年轻人,似乎在性情为人方面,与自己极为相似。

  他对他出奇地露出好感。

  过之江道:“弓朋友,你来到‘天一门’是为了……”

  “是路过。”

  “预备上哪里去?”

  “河间。”

  “哦,”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丝喜悦:“真巧。”

  “怎么,老兄也要上河间去?”

  “不错!我们结伴同行怎么样?”

  弓富魁怔了一下,他转过脸看着他。

  两双眼对看了一会儿。

  弓富魁忽然一笑道:“有何不可?”

  说完他就转过身子,向外步出。

  过之江嘻嘻一笑,随后跟进。

  人群围得紧紧的,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可是当过之江向外踏进时,距离他身前三尺以外的人俱都不由自主地分了开来。

  过之江站定了身子,那些人却依然不上来,双方之间,像是隔着一层什么似的。

  弓富魁心里暗吃一惊。

  “过老兄,你好纯的功夫。”

  过之江脸上带出了一片凌然,并含有几分傲气,他冷笑了几声,像是已经接受了弓富魁的恭维。

  他身子霍然再进,距离他身前三尺以内的人,俱都身不由己向后倒仰了下去。

  一时间人翻狗叫,乱成一气。

  二人已步出人群以外。

  站在通往山下的石阶上,向山下打量着,人潮就像是出巢的蜜蜂一样地向着山上涌集着。

  火势方兴未艾,看来还有一些时候才会熄灭。

  过之江在前,弓富魁在后,一路向着山下步去。

  中途弓富魁停下身子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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