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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七、破釜沉舟志

  “因为这不关我的事。”弓富魁道。

  过之江抬起头来,一对小眼珠子在他脸上转了一下,道:“你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眼睛又转了一下,抬起手在耳边搔了一下。

  好像他遇见了一件想不开的事似的。

  神秘地笑了笑,他点着头道:“我想我会很快地就了解你。”

  弓富魁道:“我也希望我会很快地就了解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刚才的话,你还没说完。”

  “你是说那个独眼的老人和那个年轻的女孩子?”

  “是的。”

  过之江道:“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柳鹤鸣的老奴田福,一个是柳鹤鸣的侄女柳青蝉。”说到这里,他冷冷一笑道:“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弓富魁一怔道:“莫非你不是她的对手?”

  “这就要看是哪一方面了!”过之江道:“在武功方面,她与我相差甚远,可是,在智慧方面,似乎我一上来就输她一筹。”

  弓富魁心里一惊。

  这时候山上的火显然已经小得多了。

  有些人已经下山往回里走了。

  有一些人离开不久,弓富魁发现到有一个头戴竹笠的人正向这边注视。

  由于这人站立的位置,正好和弓富魁相同,是以弓富魁很自然地看见了他。

  他也很自然地看见了弓富魁。

  双方目光一接之下,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惊。

  他目光在这人身上一转,顿时发觉到对方婀娜的体态,细细的腰肢,尤其是那对眼睛,才刚刚看过,他当然不会认错。他就是刚才那个不友善的少女,也就是现在过之江道及的柳青蝉!

  柳青蝉一双手似乎正要举起来,由于弓富魁的目光忽然触及,她的手立刻又放了下来。似乎有点寒光,由她袖内闪了一下。

  柳青蝉垂下手后,立刻垂首快步而去。

  弓富魁这一次不再道出所见,心里不由暗自惊怵,心想这女孩子好大的胆,看她方才情形,分明意图要向过之江出手行刺。若非是自己一眼看见,她暗器必然出手,过之江岂是易与之辈,一个行刺不中,必罹杀祸。想到这里,他内心好不为那个女孩子柳青蝉庆幸,如果不是正巧被自己一眼看见,一切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为了多耽搁些时间好使得对方那个少女走得远一点,弓富魁故意找些话来谈。

  “过朋友,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来自巴东,本就不是本地人。”

  “过朋友请恕我好奇,有些事我实在不明白,要请教你一下。”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过之江看着他又眨了一下眼睛,习惯性地现出几分痴呆模样。

  “如果我没有看错你的话,你对我很不友善,为什么?”

  弓富魁顿时心里一惊,可是,他外表并未表现出来,冷冷一笑道:“那是因为我见你放火的行为太可怕了。”

  “我不会无缘无故地放火杀人的。”

  弓富魁道:“这正是我要请教你的地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去。”

  弓富魁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也就硬下心来,点点头道:“好,请!”

  栈房里一灯如豆。

  对于弓富魁来说,他真有点“伴虎同眠”的感觉。

  与这样的一个杀人怪魔同居一房,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弓富魁却处之泰然。

  也许他了解到那句名言:“最危险的地方,常常是最安全的地方。”

  基于这项原则,他在别人躲之惟恐不及的心理之下,反倒挺身而进。

  过之江缓缓地睁开眼睛——每当他眨动眼睛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睁开眼睛”的错觉。

  他与弓富魁隔着一张矮几,对坐。

  俩人都盘着一双腿趺坐在锦垫上。

  正中的矮几上置着一盏灯,灯芯摇曳不定,照着两张迥然不同的脸。

  桌子上还置着一些酒菜,早已杯盘狼藉。

  冬眠先生在经过一场长时期的“冬眠”之后,才开始进了第一餐饮食。

  这一餐的食量,却令弓富魁大大地吃惊。

  他曾暗中算计了一下,对方这个看来瘦削的人,这一餐一共吃下了三大碗面,十五个牛肉包子,一海碗汤和七壶酒!

  如果弓富魁估计合理的话,那么这份食物应该是三个人正常的食量。

  然而,这些东西,却进入对方一个人的胃里。

  他不懂得逻辑学,可是这个账他真有点算不清楚。

  最奇的是,这么多的食物,装在对方一个人的胃里,看上去一点也不显眼,在他胃的部分,也并不显得突出。

  弓富魁用了很久的时候,都花费在这个看似无聊的问题上:“这些食物到哪里去了?”

  过之江显然是吃饱了。

  这一会,看上去,他的兴致高极了。

  人,酒足饭饱后,兴致必然很高的!

  弓富魁却觉得十分地倦了——包括身、心两方面,他都感觉十分的倦了。

  他更有内在的悲伤,却无法形诸于外。

  把这种悲伤、激愤,死死地埋藏在心里,却要装出一副笑脸来陪着仇人饮酒谈笑。

  旁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弓富魁做到了。

  “天一门”的蓝昆老眼不花,在临死之前,布下了这一枚棋子,果然是慧眼独具。

  弓富魁每一想到这里,就拼命地使自己振作,鼓励着自己要完成这件复仇的大举。

  是的,他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武林中的人,尤其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必须要有一种先见。”那“冬眠先生”过之江身子斜倚着道:“不杀人就被人杀。”

  “所以你就这么胡乱地杀人?”

  “谁说是胡乱杀人?”

  “两天之内,你杀了柳鹤鸣,又杀了府台衙门大小十多条人命。”喘了一口气,他又道:“火烧‘天一门’,又杀了‘天一门’内大小数条人命,这还不叫乱杀吗?”

  他故意把“天一门”的三条老命,说成“大小数命”,表示他纯系局外人。

  这一点果然用对了心思。

  过之江冷冷笑道:“天一门仅有三条老命,没有大小多条人命。”

  “就算是三条老命吧,又何劳尊驾动手?”

  “那是因为我与他们有仇。”

  “‘天一门’蓝昆与你有仇?”

  “不止是他一个人。”

  “你是说……”

  “我是说当今天下,最少半数以上的武林中人,都与我有仇。”

  “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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