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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蝶仙身子本已倒下,此时被少年这么一推一按,顿时硬给抵住了,算是没有倒地出丑。

  就如此,她已羞得粉颊嫣然,眼圈一红,差一点流下了眼泪,后退了两步,单手向颈后一背,“呛!”的一声龙吟,竟自撤出了一口长剑,眼中转着泪,用手指那文士道:“不行,你欺侮人……姑娘今天给你拼了!”

  说罢压剑就要上前,那少年见状反倒吓了一跳,主要是他见人家一个姑娘,竟被自己逼得哭了,觉得心慌意乱,自己本身原就没有想使她难堪,此时见状不由急得一连退后了好几步,双手连摇道:“姑……姑娘!何必如此动怒?这万万施不得!”

  裘蝶仙蛾眉一挑泣声道:“什么施不得,你好好的为什么这么欺侮人?打了人就算完啦?才没这么好的事……”

  说着依然直着眼往那儒生走来,这儒生闻言不由红着脸一连又后退了好几步,手摸着头道:“老天!你把我鹤儿打伤了,反而说我欺侮人?算我倒霉,我那鹤儿我不要了,你可别哭好不好?”

  蝶仙自见面,就对这儒生生有无限好感,此时一对敌发现他竟有这么一身功夫,不由芳心更生敬仰之心,此时见他被自己逼成那付样子,脸红脖粗语无伦次的样儿,一番委曲伤心,已自化没了影儿。

  此时见状由不得被逗得破涕为笑,噗哧笑了一声,用泪眼瞟了那文生一眼,忙止住,玉面含羞地哼道:“屁啊!那仙鹤是你养的?鬼才相信,根本就是没主的野鹤,你看我打下来了想混水摸鱼骗过去,却编出这一套鬼话……”

  说着抬了一下眼皮,见少年那副皱眉的样子,不由得又要想笑,当时哼了一声道:“是你的鹤,你叫它看,看它答不答应?”

  这本是一句气话,心想即使真是他所豢养的鹤,也万无能应人言的道理。

  却不知那文士闻言后,点了点头道:“好!我就叫给你看!”说完冲着那黑鹤叫了声:“黑儿!”

  那黑鹤闻言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不由喜道:“怎么样?我不骗你吧!”

  蝶仙冷眼旁观,才知果然那仙鹤是人家养的,不禁顿觉气减了八成。没非少女心性都是如此,即使是无理,也非要占点便宜不可。

  此时见状目翻白眼笑道:“它也没答应呀?”

  少年见对方无理取闹,不禁少去畏心,此时面对这少女,见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无不美到了极点,顿时生出一片景慕向往之心,只是自幼追随异人为师,家法甚严,从不敢对异性心生妄想,出言挑逗。

  此时一见云雾化解,不由宽心大放,当时双手一抱,向蝶仙一拜哂然道:“好啦!算我没理该好了吧,鹤儿既是你喜欢,好在我有两只,这只就送给你好啦……”

  说着又瞟向那只黑鹤一眼,不由剑眉一皱道:“你看你心真狠,把它打成这样,弄不好伤了骨,以后就不能飞了!”

  说着忙向前蹲下身子,那鹤儿见主人到来,竟自把身子凑了近来,一双目中,竟弥弥地淌下泪来,犹在那少年身上连连磨擦不已。

  蝶仙本是一少女,心地至厚,童心并未少改,此时见状,竟自不由差一点流下泪来。

  此时也走上几步,弯腰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会打得这么重,这……这怎么办呢?”

  少年正在与那鹤儿看伤,闻言扭回头,见蝶仙那副小孩样子,不由一笑道:“你也别伤心了,既然知道错了,总算心还不恶……”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天道:“天可不早了……”

  说着由长袋中取出一白色小瓶,双手递给蝶仙道:“这是我去年从家师在青城山习艺时,家师采集百草所练的丸药,功能强血生肌,去腐生新,一共赠我三瓶,这一瓶就送给姑娘吧!”

  忽然他觉得第一次见面,平白无故送人东西,实在是冒昧得很,不由脸一红改口道:“姑娘可取出两三粒,与这鹤儿服下,它的伤就无妨了……”

  蝶仙这一走近,和少年这一对对谈,越觉其五官俊秀,气宇不凡,无形中更生了无限好感,此时单手接过那药瓶,低低地道了声:“谢谢你!”

  少年露出编贝之齿一笑道:“不要客气!”

  于是他又看了一下天,正巧蝶仙也在看他,他不由脸红了红又说了声:“天不早了……”

  蝶仙也跟着看一下天,少年似无理由再多逗留,叹了口气道:“我要走了!”说着移足走了几步。蝶仙此时闻言不由一惊,由不得以那双剪水双瞳,注定着这俊美的少年,她多么不愿叫他走啊,只是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呢?

  少年走了两步,又不由回过了头,脸一红道:“姑娘!你贵姓?可否……将芳名赐告?”

  蝶仙低了头,小声的道:“我姓裘!”

  少年接问道:“裘?芳名……?”

  蝶仙羞道:“蝶仙,蝴蝶的蝶,仙人的仙。……你呢?”

  只可惜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太小,以至于那少年没有听到,仅听少年口中反复的念着:“裘蝶仙,裘……蝶……仙,这名字太美了……”

  良久,蝶仙觉得对方还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呢,不由得慢慢抬起头来向对方一看。

  她的脸色不由变呆了,原来那少年此时竟已无踪,蝶仙忍不住扑上前,四下一望,满林阳光,哪有那少年的影子了?

  她不由忽然感到一阵寂莫之感,多少年了,她从来也没有这么感觉到,只是这一刹那,她觉得自己变了,她觉得这个人生,并不如她往日所想的那么恐怖,那么痛苦……然而这种感觉,也只是一刹那而已。

  如今少年偶然的来,带来了一阵阳光;他突然的去,却又把阳光带走了。

  留下的更是无比的痛苦和失望,更较先前为甚。她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正是多么需要如此一个人啊……需要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年青的人……有了他,自己就可以忘了眼前的痛苦,忘了那老人……

  然而,少年的来是那么突然,难道自己幸福竟是这么微微的一闪么?

  想着想着,这可怜的姑娘由不得芳心尽碎,一交手扒在一方大石上痛哭了起来。

  那哭声直如幽咽的流水,那么婉转,那么凄惨,闻之足以令人一掬同情之泪。

  她边哭边摸着那只黑鹤的羽毛,此时倒不是为别的伤心,主要是她想到了自己以往眼前的遭遇,她想到自己年纪青青这一辈子将如何是好啊?

  难道这一辈子永远都住在山上么?难道永远一个人就像这么一个孤儿似的么?

  想着她不由哭得更伤心了,这两年来她从未这么伤心地哭过,这一哭足使天地为之动容,草木为之含悲。

  正当她哭得伤心的时候,一个大头的老人正由对山提着食篓往这三元峰顶石室行来。

  他照旧把食篓放于门口,拿起昨天的食篓,反身就走,忽然他听到了蝶仙的哭声。

  雷鸣子不由大吃一惊,他慌忙的遁声往觅,发现了蝶仙,见她正抱着一只黑鹤在石上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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