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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今生今世,这一份腻情,将永随着自己,只怕遣之不去,挥之不离了。

  余燕青脑中思索着这些恼人的问题,不由星目煦然,一刹时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辗转病榻,不胜唏嘘感叹不已……

  天空中群星密布,一弯新月冉冉复出云层,两畦花圃那挺高的花架子下,散放出一阵阵浓郁的丁香花香……

  余燕青转了个身儿,口中喃喃念道:“……满怀离恨,付与落花啼鸟,故人何处去?青春老!”

  言之未毕,云娜已笑着托着盘儿进来了……

  蝶仙匆匆由燕青房中走出,走了几步,待出了室门,脚步也就放慢了。

  她似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沉闷,一时真想放声哭他几声,可是你如要问她为什么,她可又想不出一个理由来,反正就是郁郁不乐罢了!

  她一个人郁郁不乐的走到了大门口,见几个苗兵,正自抱着雪亮的鬼头刀,来回走着,赤着黑亮的上身,露出一身虬粟肉,十分凶猛。

  那苗兵见了蝶仙,双双弯腰施了一礼,口中咕哩咕噜地说了几句,双手连连朝着外面挥手,也不知他们是说些什么。

  不过由他们形态上看来,似乎是绝无恶意。

  蝶仙究竟是个姑娘家,脸嫩,不由一阵脸红,心知言语不通,给他们说也是白说。

  当时只含笑点了点头,匆匆走出了大门,此时天已暮晚,景色苍然。

  她一个人静静沿着这一条石道而下趟下去,不知不觉走了里许以外。

  天色也就愈发的显得晚了,有几处石穴里,此时已掌上了灯,闪闪的散出黄光。

  苗人掌灯习惯,和汉人不太相同,他们是用一只羊角,内盛油脂,以线捻紧燃之,插之门首,火光熊熊,油烟袅袅腾起老高。

  裘蝶仙心中不禁闷闷地想着:“奇怪?师父怎么出去到现在还不回来?听燕青说,分明是追踪那雷鸣子而去,别是遇着了什么意外吧?莫非……”

  这么一想,不由令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一颗心是再也静不下去了。

  当时左顾右盼了一阵,见右边有一小丘,乱石杂陈。

  蝶仙不由连跑带纵地走到了那小丘之下,一面用手分着些乱藤枯枝,爬到了丘顶,登高远望,想找一找这附近是否有师父的踪影。

  就在这时,却听见一声颇为刺耳的声音道:“咳!咳!请问一声……”

  蝶仙不由一惊,猛然回过头来,却见一个年约四旬的道士,正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道士头上挽着一个半尺许的道髻,一身黄葛布的道袍,其上积垢累累,远看都成了黑的了。

  这道士一面把一匹瘦马拴在一棵树上,一面还回头口里招呼着说话。

  蝶仙心中一怔,也不知道这道士是否对自己说话,当时把头转过一边,并不理他。

  可是那道士拴好了瘦马之后,一路跑着过来,口里仍然叫道:“喂!喂!”

  蝶仙禁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心中这时才确定,他是向自己说话,不由内心微愠道:“怎么这道士一点礼貌都没有?”

  当时看了他一眼,没有好气地又把头转了过来。这时那道士已跑至蝶仙身前,龇牙一笑道:“姑娘,贫道给你说话呢!”

  蝶仙这时近视这道士,一张雷公脸,兔耳鹰腮,满脸油滑之色,一望即知不是善类,本就对他没有一些好感,此时闻言,不由柳眉一竖,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老道,姑娘可不认识你,你又给我说些什么,讨厌!”

  说着又把脸转过了一边。那道士碰了一鼻子灰,非但没有一丝羞态,却把顶厚的嘴唇,用舌头舐了一下,露出一口黄牙,嘻嘻一笑道:“唷!好厉害!”

  蝶仙哪有工夫给他瞎噜嗦,方自秀眉一挑,正要发作,却听那道士又接道:“裘姑娘……你不认识贫道,贫道却认识你呢!这一个月来,可把贫道找苦了……”

  这一句话,倒不由令蝶仙吃了一惊,不由把本欲出口的话暂时忍住了,口中奇怪的“咦”了一声,道:“我与你这道士素未见过面,你怎么会认识我呢?道士你倒要说清楚!”

  蝶仙说着话,玉手已轻轻摸向了剑柄,暗想只要一觉出苗头不对,先出手给这道士一个厉害。

  那道士似已看出蝶仙脸色不对,不由双手连摇,嘻嘻笑道:“裘姑娘,你可别拔剑……有话好说!”

  蝶仙杏目圆睁道:“道士你说!你是哪个道观里的?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知道我姓裘,要是有一字虚假,可怪不得本姑娘剑下无情!”

  说着话,这姑娘还是真恼了,玉手一按哑簧,“呛”地一声,竟把那口长剑给撤出了剑鞘,剑身上响出了一串龙吟之声。

  这姑娘一抡掌中剑,用剑尖向那道士一点,杏目圆睁的叱了声:“你说!快说!”

  这道士见状,心说好家伙,好厉害的姑娘,怪不得师父叫我遇着她,说话要当心呢!

  当时见状,双肩一耸,冷笑一声道:“裘姑娘!请先收下了这杀人的玩意儿,贫道才好说话。贫道并非外人,说起来和令师秦瑛,也有些渊源呢!”

  蝶仙一听不由一怔,见这道士一双黄眼珠子正自注视着自己,面带着一脸油滑之色,似怒似笑,真不知这道士到底是什么用心。

  蝶仙不由略微愣了一下,暗忖这么拿着剑,也确实不像话,尤其不知道道人是何家数,万一真要是和师门有什么渊源,自己如此,岂不是大大的冒失了。

  这么一想,只好勉强忍着气,把那口剑往地上一插,冷笑道:“你说吧!”

  那道人嘻嘻一笑,冲着蝶仙打了个揖,道,“裘姑娘万勿要多疑,小道法号上飞下云,家师……”

  他说着黄眼珠子转了一转,才又接道:“家师大名,恕小道不便直告,好在姑娘等一会一见即知!”

  蝶仙低低念了声:“飞云……”

  遂冷冷的道:“飞云道人,那么你找我作什么,我可不认识阁下!家师外出未返,有什么话,等她老人家回来,你再当面对她老人家说好了!”

  这飞云道人,闻言面容不由一喜,但瞬间即回复常态,口中“哦”了一声道:“原来秦老前辈竟外出了,叫贫道又扑空一趟,好不遗憾!”

  蝶仙不耐地翻了一下眼皮,哼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吞吞吐吐的,你说清楚些!”

  道人四下看了一眼,往前凑近了一步,笑道:“究竟什么事,贫道知道的也不清楚,不过家师和我找寻贵师徒已非一日,想不到今晚才无意找到姑娘的下落,咳!咳!……姑娘要是不介意,现在不妨随贫道辛苦一趟,一并去见见家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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