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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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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只缘本是女儿身 简昆仑走到和尚夏侯天当前,只见他圆睁着双眼,头上青筋暴露,淌满了汗珠,一副极为痛苦的模样。 夏侯天嘴不能言,心里却是明白。只以为简昆仑要向自己猝下毒手,直吓得全身发抖,一张脸,更是形同死灰。 简昆仑看着他冷冷说道:“你这个野和尚,为虎作伥,真是死有余辜,且让你在这里再多站立一会儿……” 说话时,偶见车厢窗户,帘角微揭,似有人在里面窥视,因以猜知里面的那个九公子平安无事,心里乃自放下一半。 看看地上死了那么多人,却是无限凄惨。 两个原先侍奉九公子的壮汉,早已气绝身死,倒是那个一直陪侍车内公子的小书僮,像是还有口气。 简昆仑走近他时,后者犹自睁着双眼睛,痴痴地向他望着,头脸上满是鲜血,似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简昆仑心里一动,忙过去扶他坐起。却不意那僮儿喘息着,伸手向着车厢指了一下,说了个九字,双眼一翻,一口气连接不上,竟自死了。 简昆仑呆了一呆,试试他的口鼻,已是没有气息,不由叹了口气,把他缓缓放了下来。 这么一来,使他想起了车内的少年,随即快步过去,打开车门。却见车内被称为九公子的华服少年缩在车座一角,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迷未醒,还是睡着了? 细细一瞧,脸上满是泪水。 他模样儿本来就娇嫩清秀,此番看来,更不禁惹人怜惜。 简昆仑心里明白,看着他微微一叹说:“又死了一个!”自语道:“只怪他命中注定,我也无能为力………” 说完,重重叹了口气,便自转身离开。 他这里身子方自转过,身后少年已忽然醒转,一个轱辘由车座上爬起:“喂……你……” 简昆仑回身佯称道:“啊,你原来没有死!” 华服少年叹道:“谁说我死了?” 一眼看见了对方手上的宝剑,不由得神色一变,吓得又坐了下来。 简昆仑低头一看,心里明白,点点头道:“你倒不必怕我,这些人可不是我杀的!” 说时,随即长剑归鞘。 少年用着一双情绪极是错综的眼睛,向他打量着,半天才怯生生地道:“那你又是……谁呢?” 简昆仑遂自报了姓氏:“我姓简!你呢?” “我……”华服少年摇了一下头,讷讷说,“我不告诉你……” 说时头枕在胳膊上,一时眼泪涟涟地哭了起来。 哭了几声,又抬起头向简昆仑打量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 简昆仑见他才哭了几声,眼睛都红了,那副样子真比女人还嫩,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少年见他眼光盯着自己,不觉腼腆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简昆仑哼了一声说:“我好心救你,你却把我当成了坏人,罢罢!既是这样,我走了……”说完,回身就走。 “慢着,”少年又唤住他,一双哭红的眼睛,只是在他身上打转,“你说的可是……真的?” 简昆仑点了一下头:“我从来不说谎话。” “那……你为什么好生生的来救我呢?” 声音又娇又嫩,分明女子口音,简昆仑由不住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大是疑惑,只是有了前此李七郎的一段邂逅,倒也不能就此认定。 荒山野道,原没有什么路人,略作逗留,料无大碍。 他随即耐下性子道:“你要知道详细情形么?” 少年只是看着他,一声不吭,或许是方才在车内,眼见一番凶杀场面,早已吓坏了,简昆仑的到来固然为他带来了安全,只是本能上,对他仍多怀疑,便一声不吭的,静静向他注视。 简昆仑叹了一声说:“好吧,我就告诉你实情吧,从七天以前,我就跟着你们了……” 少年倏地睁大了眼。 “只因你这一路,太过招摇……”微微停了一下,他才接下去道,“虽然一路上,你自称姓洪……我却不信那是你的本姓!” “我本来是姓……洪……嘛!”说了一句,他就垂下头来。 简昆仑微微一笑,接下去道:“是不是姓洪,那是你的事情,只是人家却当你姓朱!并把你的出身,与当今永历皇上联想到了一块,这才会招来了一路风险!” 华服少年听他这么说,头垂得更低,越加不敢抬起头向他看上一眼。 简昆仑看到这里,心里便自有数,顿了一顿,接道:“昨天你到日客斋去算命,若不是我事先留心,只怕你早已落在了他们手上,自然昨夜在客栈的一场惊险,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的头却是始终也没抬起来,听着听着,却是忍不住又自抽搐着哭了。 简昆仑打量着他,故作冷漠道:“眼前可不是哭的时候,刚才情形你大概都看见了,如今是到处凶险,哪一方面的人都要抓你,你是打算跟我走呢,还是留在这里一个人哭,可就全在你了。” 说完,他作势又要转身走了。 少年突地止泣抬头道,“我……跟你走!” 简昆仑点点头说:“好,那就带着你的随身东西,跟我骑马走吧!你会骑马吧?” 少年点头说:“我会……” 简昆仑便自走过去备马,先时随车的两名汉子都死了,留下了两匹马,都很不错,洪九公子自骑的那一匹,更是罕见的好马。鞍辔齐备,很是方便。 把两匹马牵到了面前,才见这位九公子一脸为难地望着车子发呆。 看见简昆仑来了,他才说:“这么多箱子,你要我怎么拿呢!”叹了一声说:“算了,都不要了……” 倒是有一个随身的行囊,里面有几件随身衣服,一些金珠细软,一向由那个随身的书僮携着,简昆仑见他提着吃力,只好帮他提上马背,系好了,待将扶他上马时,他却往后面退了一步,皱着双眉说:“我自己会……” 好不容易上了马,却又触景伤怀,看着地上已死几个故人,只是落泪,一张清秀的脸,连经大敌,这时看来毫无血色,一片苍白。 简昆仑明白他的意思,安慰道:“你也不要再难受了,回头到了前面,给些银子请几个好心的人代买几口棺木,把他们埋了吧!” 听他这么说,九公子才微微点了一下头。 简昆仑随即动手,把几个人的尸身用衣物掩好,压上石头,回头也好供人辨认。 一切就绪,这才缓缓走到那个散发头陀夏侯天身旁,后者兀自圆瞪着一双大牛眼,脸上神色一片乌黑,看来伤势极重。 马上的九公子忍不住说:“这个和尚坏透了……这些人都是他杀的……千万不能饶了他!” 简昆仑冷冷一笑,点头道:“我只当是那个姓卓的下的毒手,原来是他……哼……这可是他自作自受。” 目光一转,盯向面前的夏侯天道:“你的伤势极重,即使为你解开穴道,只怕也活不成,出家人如此心狠手辣,真正罪过,且看你的造化吧!” 说完,随即内聚真力,举掌直向对方背上拍去。 简昆仑倒是有心为他解开穴路,可是和尚却没有这个造化,吃受不起。 随着简昆仑的掌势落处,夏侯天身子大大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却似面条儿般地萎缩了下来,随即七孔流血而亡。 简昆仑微微摇了一下头,脚下挑处,把和尚身上所穿的一截大襟踢起来,盖着了对方那张极难看而发紫流血的脸。 马上传过来少年九公子的咳嗽声音。 简昆仑方自上马,怔了一怔道:“我几乎忘了,你还病着呢……” 九公子摇摇头说:“不要紧……快走吧!” 这地方让他伤心极了,恨不能马上离开的好,说了这句话,不待简昆仑带路,自个儿抖动疆绳,胯下坐马,唏哩哩长啸一声,径自飞驰而去,反倒抢先简昆仑而行。 一程紧跑。 足足有三十里远近,才见着了一些人家。 眼前来到了一个镇市,道边界碑上刻着十里桥界。艳阳下柳色青青,沿着一道池沟延伸蜿蜒,正有几个乡民,倚着树干专注垂钓,一竿在手,其乐融融。 二人骄辔而行。一路上马行甚速,加以九公子心事重重,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寒着一张异常秀气的脸,中间停下来两次,也只是喝口水,像是生怕被简昆仑看轻了,明明支持不住,硬是不肯歇上一会,瞧在简昆仑眼里,好生怜惜。 只是他知道对方这等有钱人家,所谓豪门的公子哥儿,平日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惯了,有机会磨练一下,吃些苦头,总是好的。 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却连简昆仑也不搭理,不只一次,简昆仑发觉他用袖子揩着脸上的泪。他是恁地有情,总忘不了一路服侍他起居饮食的书僮和两个忠心耿耿的护从,这几个人却都已经死了,为他而死,想起来怎么能不伤心落泪? 便是这般,一路恹恹,了无生气,心情沮丧,真是到了极点,好几次都恨不能停下马来大哭一场,总是忘不了自己此番的男儿之身,便自强撑着支持下来。 看看来到了街上,两匹马自动地放慢了脚程。 蹄声得得,叩落在青石板道上,声音极其清脆,好奇的人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频频向马上这般出色的一对男子打量不已。 九公子终于勒住了马,长长地吟了一声,白过双眼睛向简昆仑瞅着,意思像是在说:“还走么?” 眼前正好有个茶园,红纸招牌上老大的一个茶字。 恃强的简昆仑,看见了这个字,也都走不动了,更何况随行少年? 挺雅的一个茶园子,或许时候还早,早茶已过,午茶未至,这会子正称清闲,偌大的场地,只有几个客人,寥落在座,简昆仑与九公子的来,不啻带来了新鲜。 马拴在外面柱子上,由个小厮照顾着上料。 简昆仑与九公子取了个雅座,背街而坐。 九公子可真挺不住了,才一坐下,便倒在了桌上。简昆仑见他面色泛红,情知有异,忍不住探出手来,在他额头上摸了一摸,人手滚烫,才自吃了一惊。 “你病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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