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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双方将接未及的一霎,暗影里看它不清,不知怎么一来,后来的那人手势一盘、一转,便自拿住了前此来人的一只左手,其实并不是仅仅拿住了对方左手,显然更为巧妙,竟是打对方腋下穿过,连同着一只左手,整个地翻转过来。

  那是一手奇妙的擒拿手法。

  后来的这人手法端的巧妙之极,竟然在一照面的当儿,便拿住了对方来人,非但如此,他的手劲儿显然极大,转侧之间,喀地一声响,竟自把对方肩胛骨节生生拧碎。

  那人负痛惨叫一声,却是躲不过紧接而来的噩运。

  随着后来这人的一式重击,砰的一声,声如击革,已落在那人背上。

  力道极大。

  便在这人的一式重击之下,前此来人,有似空中飞人般腾空直起,扑通跌落桥板之上。

  便是铁打的身手,也吃受不住,随着这人落地的势子,一连打了两个滚儿,噗地喷出了大口鲜血,便自人事不省。

  对于简昆仑来说,眼前变化,却是事出意外。

  星月下光度不强,却也把后来之人看了个大概,不禁使他吃了一惊。

  紧接着对方已自掠身而起,翩若惊鸿地已扑向眼前。依然放不过倒地不起的那人,双手抡处,足足把那人摔出丈许开外,砰地一声大响,撞向假山巨石,当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

  这番举止,只把简昆仑看了个目瞪口呆。

  眼前人影翩跹,来人已到了面前。

  一身大红袍褂,头戴瓜皮小帽,正是臼间临湖垂钓,老态龙钟的那个七老太爷。简昆仑吃了一惊,未及开口。七老太爷已呵呵笑了两声,向着简昆仑大刺刺抱拳洪声道:“见笑,小朋友,你受惊了!”

  简昆仑在白天见面时,已对他留了几分仔细,却是没有想到对方身手如此了得,竟然在一照面的当儿,即把前此来人力毙手下,虽说仗义出手,嫉恶如仇,这等凌厉手段,却是不敢苟同。

  说话的当儿,七老太爷已走近死者身前,抬起脚来,把地上尸身翻了过来,仔细察看一番,直到证实已死,才自掉过脸,向简昆仑呵呵笑道:“死个把跳梁小丑,完全没事,阁下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呢!”

  随即叭叭拍了两下巴掌:“来人!”

  立刻即由湖心亭那边,应声跑过来两个人,二人之一拿着一盏油纸灯笼,穿戴打扮,毫无疑问是老者身边随从仆役。

  七老太爷手指着地上死人道:“这厮竟敢心怀不轨,来到客栈做贼,前天夜里我丢的那一箱珠宝,不用说,八成儿准是这个小子偷的,今夜果然被我逮着了,却是想向这位兄弟下手,嘿嘿,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

  这个七老太爷,年纪一大把,非但如此身手,谈话更是中气十足,一口辽东方言,尖、团字音,琅琅上口,字正腔圆,一副得理不让人样子。瞧在简昆仑眼里,只觉得不敢亲近。

  当下,即向着老人拱拱手,说声:“有僭!”便自转身回进自己房中,关上房门,不再出来。

  七老太爷颇是有些意外,只是看着对方关上的房门有些儿发呆。

  两个仆人不待分说,便自过去打点尸体。

  动手搬动的一霎,死者的脸吃灯光一照,其中一人啊呀一声道:“这不是钱……”

  七老太爷插口叱道:“胡说些什么,还不快抬了下去!”

  那仆人哪里明白主人心意,自以为眼前死者,明明就是随侍主人的护从钱照,却为主人当作贼人处死,心里不用说大是纳闷,可是七老太爷概不承认,也是无可奈何。

  两个仆人对看一眼,满腹狐疑地只好动手,把死者钱师傅的尸身抬了下去。

  七老太爷看看简昆仑住处大门,终无开启之意,却也不愠不怒,含着微微的笑,自行转身而去。

  今夜,简昆仑思潮起伏,心里极是紊乱。

  因为有了方才的一闹,乃使他警觉到,即使住在阔绰华丽的花鼓楼,也难谓就此安全。

  自然,七老太爷的讳莫如深,也使他感到纳闷。

  照说,七老太爷仗义援手,理应邀其进来小坐,亲口致谢才是,但是过去数年来的江湖历练,使得他心存警戒,凡事还是听而后动的好。

  七老太爷功力了得,其实到底是怎么一个路数,却是不得而知,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切不可一上来过于热情,还是冷静一点的好。

  思虑的重心,不禁又落到了隔室那个神秘姑娘身上,由于方才的一闹,越加使他警觉到责任重大,对方少女的易钗而弁,自不会是一时的即兴,看来必有原因,现在既为自己拆穿,还不知往后发展如何,今后路上怕是多有不便,反不如不予识破,一任对方伪装下去,倒似来得自然。

  当然,这些想法已毫无实际意义,重要的是,如何与对方今后和谐相处,保护她的安全,对方少女的真实身分,此行任务,更应该切实了解,才能对她加以援手。

  这番思索,却也并非无稽,左思右想,深深盘算,直到天交四鼓,才自沉沉入睡。

  雀儿喳喳。

  院子里已隐约有了人声。

  简昆仑一觉醒转,却已是天光大亮。

  刺眼的阳光,透过了银红窗纸,照耀得满室生辉。

  第一个念头,想到了隔室的姑娘,慌不迭翻身下床,匆匆穿好长衣,略事整理,随即来到她的门前。

  门儿虚掩,轻轻一推也就开了。

  却是空空如也。

  床上无人,屋子里也是空着。

  简昆仑由不住大吃一惊。

  仔细再看看,却又稍安勿躁。

  原来房子里,已不复昨日之凌乱。

  这一霎,窗扇敞开,阳光疏朗,徐徐晨风,散置着郁郁花香……

  这间房子已经整理过了。

  榻上锦被,四四方方。凌乱的物什,一桌一椅,都归置原处,大理石方几上,原来空着的青花瓷瓶,却多了一束荷花,荷花仅是一朵,含苞待放,衬着新结的两只莲蓬,绿茎长垂,溢出一室的清芬,连带着整个卧房的情调,都为之改观,变得雅致了,淡淡的一片清雅……

  这番布置,料非客栈侍者之所为,唯一的可能,便是居住于此的这位姑娘了……

  这么说,想是她的病已经好了,才能有此闲心,那束新荷,就生在当面池子里,若非是女孩儿家的细心灵思,谁又会想到分一枝插向屋里?这一枝新荷的微妙涵意,似不仅仅在美的点缀,更像是显示着一种秀美灵巧的女孩儿家心思,无异是对眼前的简昆仑有所说明:“我已不生你的气了!”

  简昆仑终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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