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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马福全围着火场四周走了一圈,终不能得隙而入,打量着这般火势,宅中人如不及逃出,万无活理,定当葬身祝融无异。

  一片火舌燎过来,差一点卷着了他的衣裳,吓得他忙自退后几步,只得腾身掠出。

  却不知,身势方出,一缕尖风,直袭后背腰胯之间。

  眼前情形,最是混乱。小小暗器声,如何听得清楚?

  马福全身势正转,但觉着胯间一阵奇痛,大吃一惊,啊了一声,右手探处,起出了所中暗器——亮银钉。

  一股热血,直由伤处涌出,差一点痛得他倒了下来。

  却于这一霎,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身法,猛地自他身后扑到。

  人到,掌到。施展的是极其凌厉的排山运掌功力,以至于连马福全这等功力之人,仓猝间亦无能防范。

  马福全功力堪称上选,但是腰胯间伤势过重,闪动皆难,他为人并非大恶,可说一脚误上了柳蝶衣的贼船,乃自种下了今日的恶果。转身而现的一霎,似乎瞧见了对方那人的脸。

  方天星!

  今日一切,多半都与这个姓方的有关。他却是出手狠毒,嫉恶如仇,不似简昆仑之心怀慈善,每以手下留情。不过,今日之势,应是格别而论,江湖中,对于纵火杀人的伎俩,总是深恶痛绝,纵然落在简昆仑手里,也是死路一条。

  玉弹金弓马福全身子才一转过来,迎接而来的,却是排山倒海的大股力道。他终是挺受不住,在近乎五脏尽摧的惨痛里,直直地倒了下来。

  一口血箭,直喷而出,足足有七尺来高、幻为一天血雨,飘飘而落……他死了。

  山猫似的,方天星跃身而前。

  这个人一口砍山刀,施足了劲道,接头就砍。却是不知怎么一来,刀背竟到了对方手里。

  扳了一扳,硬是不动。这人——海马费天,巡江第十七舵舵主。隶属飞花堂已有多年经历,平素行事老到,招子不空,却是鬼使神差,陪着两位副座,跑了这趟差事,以至于落得了今日此刻下场……

  这就叫命!

  惊惶间,瞄着当前的这个人——膀大腰圆,挺长老大的个头,依稀记得,敢情他就是那个姓方的!一念未完,姓方的另一只手已自抄出,只一下已扳住了他的脖子,喀的一声。这一扳力道万钧,姓方的施展的是盘树功,莫说是费天的血肉之躯了,就是一方实木横梁,也吃受不住,一时间,由他口鼻里淌出了浓浓的血。

  方天星松开了腕子,费天身子也跟着瘫了下来。

  海客刘青一声惊叱道:“不好!”嗖地拔身而起。

  迎向他的简昆仑,直似神兵天将,身到剑到。

  冷森森的一口长剑,矫若游龙,直向他当头卷落。刘青啊了一声,身势未稳,一个骨碌,旋风似的跌了出去。

  惊惶万状的一霎,他总算看清了面前的这个人:“简昆仑是……你……”

  当日水面押解,以礼相待,双方原是旧相识,不期然这里相见,竟是这般嘴脸。刘青内心的震惊,终至破碎了先时的幻想。

  敢情是对方棋高一筹,早已识破了自己此行的伎俩,一把大火,倒像是闹着玩儿似的,充其量烧了个空房子而已,自己这一面可就全数报销,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一念之及,直吓得刘青透心发凉。

  这可不是套交情的时候,话声出口,背后一口青钢长剑已自抡出,叮!两口剑的尖端部位,已自交接一块。

  借助于此一触之力,刘青再一次地拔身而起,捷似飞鸟般已闪身而出。

  既能身当飞花堂副座之尊,当然有两把刷子,如以身手而论,应较玉弹金弓马福全实有过之,他也是时美娇最称得力的手下大将,自非等闲之辈。

  随着他纵出的身子,左手轻挥,展出了一式漂亮的孔雀剔翎手法。一蓬金光,宛若出巢之蜂,直认着简昆仑全身上下飞落直下。

  这一手倒撒金钱,由于相隔甚近,力道极猛,一经出手,方圆丈许内外,全在照顾之中。

  简昆仑却已防着他了。他自承二先生金鳝内功以来,日夕勤习,已能与自身原有内功混合一气,近日以来尤其能够活用,随机应变,如意施展。眼下看似无能闪躲的一天暗器,却也大可不必吃惊。只消真力内聚,凝集剑身。运剑一挥,奇光电闪,一片铮铮声里,来犯的一掌金钱,悉数吸附剑身。

  刘青原已纵身而出,见状吃了一惊,怒叱一声,一式倒转旋风,掌中剑刷地挥出了一道银光,直向简昆仑腰间卷去。

  却是隔阻于简昆仑一式封杀。

  当啷!兵铁交接声里,溅出了火星一点。

  感觉着手上一震,响声有异,才自发觉对方手中的那支长剑,是口宝刃,不用说自己兵刃受损不轻。

  却是,不容他抽招换式,简昆仑剑转轻灵,唏哩一声,打他头顶掠过,已在他背后右侧方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血口。

  海客刘青吭了一声,脚下一个打转,疾风似的转了出去。

  简昆仑已由不得他,身子一个前扑,如影附形,已自依了过去。

  刘青惊惶中一连变幻了七个动作,却是不能甩脱简昆仑咫尺之间。

  一进一依,有似双飞蝴蝶,又苦孤云白鹤,翔舞天表。无比剑气,极似万蓬银针,爆洒当空。

  一连七式,即所谓如意七巧身法,刘青施展得极是迤逦利落,想不到仍然逃不开对方的刻意纠缠。

  便在这一霎——刘青施展全力,待将纵起的一瞬,简昆仑已容他不得,右腕振处,银光乍泻——一片血雨,发自刘青那只持剑的手,连手带剑,齐着右腕骨节,一并被斩落下来。

  剑花轻转,冷焰袭人。

  刘青哎哟一声,直被逼得扑通坐了下来,直疼得他打了个冷噤。

  更骇人的却是对方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就在眼前,剑尖指处,直迫眉心。

  海客刘青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弹,神色呆了一呆,便自垂首不语。

  “刘青,今日之事,是你的主意,还是听令于人?快些说出!”

  看着他断腕处的殷殷红血,简昆仑一时动了侧隐之心,原待刺出的长剑,竟自停住不动。

  刘青自忖必死,却不曾料到犹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一时颇感意外。他左手力捏断腕脉络,止住流血,一张脸固是白里透青,满布虚汗,却是,那双眸子兀自深沉冷静,抬头向对方打量时,并无胆怯之意。

  “想不到今日栽在了你的手里,何必多说。看在同系武林一脉,就给个爽快吧,皱一皱眉,不是汉子!”

  话声出口,他也就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想象之中,对方当系剑下无情,也就一了百了,死了干脆。

  却不是这么回事。

  等了一顷,非但不曾利刃加身,原先迫眉的深深剑气,竟似也为之消失。

  忍不住,刘青再次睁开眼睛,才自发觉到简昆仑敢情已经走了。

  大火犹自在毕毕剥剥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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