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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苓姑娘那双含有泪光的眸子,注定在他身上,颇为惊愕地道:“听江先生这么说,对于那一场兵灾好像知道得很清楚?”

  “是的。”江浪紧紧咬着牙齿,点了一下头,道:“我是知道一些的!”

  苓姑娘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片说不出的惊喜。

  她为了寻求解开这个丧家的惨痛谜结,也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可是没有一个能够道出她所希望知道的一切。

  这些人有的是道听途说,有的是人云亦云,真正与自己一样经历过那场惨痛事件而幸免不死的人,据她所知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乔老太太。

  另一个是洪老头。

  前者是个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的老婆婆,后者是个断臂失耳的老残废。

  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缺点——“语焉不详”,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糊涂时是乱说一气,清醒的时候却又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她试探着问过几次,没有什么收获,才算完全灰心了。

  使她惊骇的是,那一次血淋淋的杀戮事件,执行的竟是那么彻底,除了包括她自己的三个人以外,竟然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那该是怎么“耸人视听”的一件事!

  人岂能一直活在迷茫的雾里?

  像这样不知姓氏、不知来处、不知省籍、不识父母……一切都是迷雾,都是解不开的谜团!这样的日子,该是多么单调、多么没有意义!

  苓姑娘搜索肝肠,所能想到的,只是一些片断的儿时记忆——包括她父母的形样、垦荒时的庐舍、大黑狗、沙堆成的巨人……

  还有很多很多琐碎的片断——很难串连在一块儿的碎片儿。

  这些碎片儿并非没有回忆的价值,如果有人能以一支灵巧的针线,把这些珍贵零碎的片断串成一串,专心地规置一下予以开导,也许她会霍然贯通的。

  这些年以来,她所梦寐以求的,也就是期望着的,是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人。

  现在,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江浪身上了。

  当她亲耳听到江浪以肯定的态度答复了她的询问时,内心的激动与兴奋,真是不可名状!

  “真的?”她紧张地站了起来,说道:“江先生,您是说……这件事情您听人说过?”

  “姑娘!”江浪沉着声,道:“在我没有回答姑娘你的问题以前,我希望先要得到姑娘保证,然后我才能直言不讳!”

  “江先生的意思是……”

  “请姑娘守口如瓶!”

  “您的意思是要我不要走露口风?”

  “不错!”

  “这一点您大可放心!”苓姑娘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不够!”江浪道,“姑娘必须要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包括姑娘你认为最亲密的人在内!”

  “您是说老王爷和芬姐?”

  “他们也不例外!”

  “这个……”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毅然地点了一下头,道,“我可以答应您!”

  江浪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似乎在观察洞悉她的诚意。

  “江先生您要怎么才能相信我?”苓姑娘一派焦急模样,“我可以发誓,或者是写给您一个保证……如果您认为需要的话!”

  “不必了!”江浪双手连摇,微微一笑,说道,“只凭姑娘你这一句话就够了!”

  “您真的信得过我?”

  “我信得过!”他肯定地道:“虽然这是我与姑娘你第一次交谈,但是我却深深相信姑娘的纯真与神圣——你是我平生仅见的一个值得崇敬和赞赏的姑娘!”

  “江先生您言重了!”

  她脸色忽然变得很白———种近乎于苍白的颜色,内心的激动从她不安的情绪上反应了出来。

  面对着她平生用了最大努力想去突破,而仍然未能突破的谜结,或许就要在眼前解开的一刹那,她内心的渴望与激动,是可想而知的。

  “江先生……您可以说了。”

  “好的!姑娘刚才曾经问过我,关于当年那场兵杀的事,是不是听人说过?”

  “是的,我是这么问的!”

  “我可以告诉姑娘,我不曾听任何人说过。”

  苓姑娘脸上顿时现出了一种极度的失望颜色。

  江浪冷冷一笑,接下去道:“因为那是我切身经历过的事情!”

  “您!”苓姑娘惊震地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睁得极大——任何人在她这种眼神里,也不能隐私作伪!

  她所看见的一张脸,如同江浪刚才看见她的那张脸一样,是再正直纯真不过的一张脸。

  “江先生……您是说您也……”

  “在下与姑娘的出身是一样的,姑娘四岁而孤,在下不过比姑娘你痴长几岁,多了六年而已。”

  “啊……”

  苓姑娘全身战抖了一下。

  江浪苦笑了一下,道:“那一年,我十一岁……十一岁的一个大孩子,已经能清晰地记住很多事情了……姑娘你信得过我么?”

  苓姑娘的脸,在一度苍白之后,又缓缓地恢复了血色。

  “我……信得过。”她眸子里,滚出了两粒晶莹的泪水。

  在茫茫如雾的人生浩瀚大海里,摸索了将近十五年,第一次看见了灯塔……灯塔里的光,已使她不再感到恐怖、不再迷惑、不再孤独了。

  她兴奋,兴奋得想大叫。

  她也伤心,伤心得想大哭一场。

  冲破了一切迷离的刹那间,眼前的这个人——江浪,已经使她不感到陌生了。

  “血仇”已经超越了一切,一刹那把他们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透过了这种直觉的意念,她忽然发觉到江浪的那张脸是那么亲切……

  这张脸该不是她已将成为记忆中化石的一部分吧!

  她直直地凝视着江浪的脸,缄默了良久才开口说话。

  “江先生……”她几乎要哭了,“您可以说得清楚一点么?我太难受……不……我是太高兴了!”

  江浪惨笑了一下,道:“我明白姑娘你此刻的心情,请你镇定一下,因为我有些很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苓姑娘连连点头,说道:“江先生您请说!”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我的父母,以及上千族人父老兄弟,他们并不是死在清兵刀枪下的!”

  “呵,那是……”

  “他们是死在一大帮子马贼刀客的手里!”

  “马贼?”

  “不错,那是一帮子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强盗组织,”

  “叫什么名字?”苓姑娘紧张地吸了一下气,道,“我是说那帮土匪是不是有个名字?”

  “有!叫金沙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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