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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彭长老似乎喘息得厉害。一个精于内功的人,除非遭遇到不可抗拒的外力,否则断断不可能有这种反应!这种现象看在掌门人与三堂长老的眼睛里,甚为费解,因为彭长老的功力,他们深所悉知,以他精湛的内功和所练的护体罡气,何会有如此现象?实在是他们所难以想象得透的。

  彭长老喘得更厉害了!

  他所站立的地方,距离那乘轿子,已不足八尺,只需身躯略纵即可摸着轿帘,偏偏越到后来,越有举步维艰之势,到了这个地方,似乎再要向前跨进一步也是万难。彭长老咬牙切齿,作出万般困难的样子,他一连举了三次右腿,三次都又徐徐地放了下来。

  李铁心不禁叹了一口气,三长老也都黯然神丧!他们也都看出彭长老已频于失败!失败就是死亡!

  彭长老身子仍然挺立不倒,只是己现出疲劳累极的形象,不时地左右摇晃着。

  他脸上忽然现出了一种凄惨,道:“职座有辱掌门人昔日厚爱,只怕……只怕……”

  李铁心急道:“彭长老不可开口!”

  彭万麟面现死灰,苦笑道:“来人功力盖世……毒气更烈,虽闭气穴也……不足以防止……掌门人如施展本门‘血罩’功力,或可……或可……”

  李铁心陡然心中一动,如非彭长老提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门这道临危救命的绝功,彭长老如非自知死亡将至,不可能再有机会向掌门人私相授意,他绝不会这么露骨明显的说出来。

  果然这番话激怒了敌人!

  彭长老话方出口,即见那台彩轿的轿帘微微向外扬动了一下,空中顿时现出了一只红色的掌影,电光石火般地闪了一闪,瞬即无踪!彭长老即像是中了一记闷心雷那般的惨烈,身躯霍地倒翻下去,一口鲜血足足喷出了两尺来高,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儿,登时一命呜呼!

  各人目睹及此,一时哑口无声,无不惨然色变!

  悲愤、恨恶、痛心、惊惧一股脑岔集在各人心里,除了掌门人以外,在场各人自问功力都不如彭长老那么精纯,彭长老尚且如此,他们焉能无自知之明?内心虽是痛心恨恶到了极点,却再无一人甘愿以身相试,趋前送死!

  空气似乎一下子被胶住了,每个人的内心都涌起了一阵战栗!

  那个红衣红帽的活死人向前跨进两步,伸出手上的那根太湖斑竹,像是钓鱼般地,即把彭长老的尸身由雪地里挑了起来。偌大的一个尸身,挑在他手指粗细的一截竹竿上,竹竿竟然经受得起,不能不谓之奇迹。随着那红衣怪人竹竿震处,彭长老尸身足足飞出三丈开外,直向岳阳门阶前落来。李铁心身形微闪,捷若电驰般已迎住了落下的尸身,双手微探,已把彭长老的尸体接住。

  当此大变,他身为掌门人,内心之沉痛可想而知!李铁心脸色雪白,一言不发地把彭长老尸身平托而起,转向另一位“香”堂堂主“混元掌”谢山。谢山噙着满眼的泪,伸手接住。另外两堂长老,也都神色黯然地趋前听候指示,他们是“云”堂堂主“摩云手”孔松;“采”堂堂主“醉八仙”段南溪!四位长老平日“年相若,道相似”,情同手足。雁行折翼,自是无比沉苗

  李铁心看着三老道:“对方欺人过甚,本座职责所在,不容怠忽,势必要讨还一个公道,就是一死,也要看清来人庐山真面目,如能取胜自是不说,万一不幸身死,三位长老切记不可步我后尘,速速转回,请出白培恩师以图谋救本门之大劫,切己显然他内心之沉痛,已达极点,却能临危不乱,作冷静之交待,诚是不易!三长老聆听之下,俱都面现悲戚!

  “混元掌”谢山道:“掌门人万金之躯,此举过于冒险,尚请以本门继往开来为重……且容职等三人联手对付来人为宜。”

  孔、段二老也都点头称是。

  李铁心冷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位长老自信功力较彭长老如何?不必多说,请遵令行事!”

  他语气沉着,面冷如霜!急难关头语气更是坚定不移,毫无妥协可能。三长老聆听之下,嗒然垂首!

  李铁心转身由那个年轻弟子手上拿过了他那口“玉龙”剑,微微一顿,遂即向地上那个圆圈内踏近。须知李铁心九岁从师,幼习童子功,因根骨俱佳,又知努力上进,乃得前掌门人“一鸥子”冼冰看重,认为当世奇才,将一身内外功力倾囊相授,岳阳门最称神妙的“血罩”功,也只有他一人得能习透。自是视非等闲人物。

  在各人目睹之下,李铁心伟岸的躯体在圆圈边沿站定,圆圈内那个红衣红帽的怪人,显然并不因为对方掌门人的逼近而有所惊异,冷峻的面颊上不着丝毫表情。李铁心紧紧偎着圆圈的边沿站定,虽不曾踏入一步,但是却已施展玄功,将所练护身游潜,试行向着圆圈内伸入,他所得到的结果,使他不甚乐观!然而,眼前的情形,有如箭在弦上,有非发不可的趋势!李铁心决心与对方一拼,也就不得不把一己的安危暂时置于度外。玉龙剑翩若游龙般地抽在手中了,森森的剑气上映着李铁心的脸。

  他抱剑在手,冷冷地道:“岳阳门老少五条人命,要请尊驾一一偿还,李某开罪了!”

  话声方住,他长吸了一口气,陡然问,他脸上起了一片红潮,那是鲜红的一片,最先发自他宽厚的额头,遂即迅速地向着额面之下扩展开来。顿时,他整个的躯体,就像吹了气般地鼓胀起来。

  这只是极短的一刹!

  在众人目睹不胜惊异地一瞬,这种现象遂即消失,岳阳门的几个少年弟子,不胜骇异的彼此互看着,现场的三堂长老却是心里有数。他们都知道,掌门人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已经施展出本门最奇妙的“血罩”功夫了。

  据说这种“血罩”功夫,得力于最原始的“童子功”,再辅以本身所聚练的“混元气功”,这其中除了先天的质禀与后天的勤习之外,更重要的是得自名师的慧心指点,三者缺一不可!功成有金刚不毁其躯的效能。李铁心是当时岳阳门第二代弟子中,得擅此功的唯一一人,就他记忆所及,似乎自己学成这门功力以后,从来还不曾运用过,有之,这就算是第一次了。

  “血罩”功使得李铁心增加了信心,那是一种非内功达到相当程度之后不足以控制的顽强功力,无比的冲激闪烁力量,在李铁心内力压制之下,逐渐在他身体内趋以稳定,最后在他“百会”、“涌泉”两处穴道上盘踞下来。由是,他瞳子里精光四射,两道剑眉一根根挺刺直起,当真有震撼天地之感。

  圈内的红衣怪人渐渐收起了脸上的倨傲表情,他瘦削的躯体缓缓地向正中移了一步,改侧面而站立在那乘彩轿的正前方。

  怪人怪行径。

  那个人,重复以前的动作,像一只弯腰虾米似的,把身子向前俯了下来。

  天色渐晚,由于岳阳门地处荒野,倒不曾惊动什么闲人,在场众人目睹着掌门人的亲自出手,俱都沉寂了下来,人人心情紧张,对于眼前敌我的一番争执,实在难以预料。

  李铁心正面对着轿子,在圈外站了一会,并不急着向圈内切人,他身子微转,绕到了另一个方向,再次站定。轿前的那个活死人也跟着这个动作,把身子转了过来,李铁心徐徐迈步,第三次换到了轿子的后侧方向。红衣人想是知道李铁心的意图,却也跟着把身子转到了后面。

  就在这一刹那,李铁心已切身入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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