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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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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山洞里的一切,无所遁形地陈现眼前。 简昆仑,二先生,对面相观。 “我已经猜出来是你!”简昆仑说,“除了你,谁也没有这一身本事。” 一面说,站起来深深向着对方打了一躬,二先生却只是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对方看着,表情木讷,显然,他心不在焉,脑子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难能的是,这一霎是属于他的清醒时刻。 “你不能再回去了!”二先生讷讷地说。 “当然!”简昆仑望着他微微一笑。 “这一次是真的!”二先生说,“时美娇那个丫头太厉害,他们要杀死你!” 简昆仑看着他,微微一笑。简而易解的事实,他却像是才明白过来。 “你走……吧!”二先生颇似伤感地垂下了头。火折子在手里熊熊燃烧,一股黑烟上熏洞顶。 “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他的手在身上一阵摸索之后,摸出了一个四方形的蓝布小包,信手丢过来,简昆仑伸手接住,看看不大不小,掂掂不轻不重,四四方方,不知是个什么东西。 “好好收着……,”二先生露出一嘴白牙笑着,“我这几十年的心血,都在这里了……很乱、很杂……但是,我知道,你能看得懂……” 简昆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心里着实感动,差一点连眼泪都淌了出来。却只是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答应要教给你的金鳝行波身法,也在里面……还有很多的……”二先生仰起头来,边想边说,“本来我想收个徒弟……嘻嘻……后来就遇见了你……” “你仍然还有机会……”简昆仑说。 “太晚了……” 二先生露出白牙又笑了。 简昆仑忽然心里一动:“你打算怎么样?不如跟我一起走吧!” 二先生向后缩了一下,摇摇头说:“我不能走……我不走了……” 忽然他身子欺前,一只手搭向简昆仑肩上,晃动的火光里,那一双深邃的眼睛,无限向往,却又无限依恋……即使在火光的映衬里,那张脸依然是惨白不着一丝儿血色,那么近的彼此对看着。近到简昆仑可以清楚地数出他眼角的鱼尾纹路,那星星的两鬓白发……包括这张脸在内,其实这一切都是陌生的。总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何至于竟然炽出如此浓烈的感性,正是人性中至贵至洁的情操,这高贵的品质,久已沉沦在无限贪婪的人欲里,不期然,竟然会在柳二先生这神智不正常的人身上发现,真正弥足珍贵,感人至深。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小朋友,再见了!” 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二先生霍地闪身退开。 便在这一霎,他手里的火折子亦为之自行熄灭。 *** 日客斋命相馆的伙计巧儿刚刚打下了帘子,有人叱了声。“慢着!” 一乘小轿踏过对面木桥,喀吱吱摇颤着已来到眼前。 压轿的汉子,面生虬髯,虽似年过五旬,看上去虎背熊腰,十分武勇,那一声喝叱,更是气足声宏,乍听下,直把巧儿吓了一跳。 小轿朴实无华,一色的蓝布罩顶,就连前面的幔子,也是同一色泽。 自从崇祯皇帝吊死那年起,城内百姓,便流行穿白着蓝,大户人家也不例外。直到平西王入主五华山宫之后,碍于时势,才不再有人这样装饰了。眼前这轿子也就看来格外碍眼。 其实何止轿子,就连抬轿的两个小厮,压轿的那个虬髯汉子,俱也是一身蓝布短衣衫。 时当炎夏,骄阳如火,西面的老日头虽说已经下去多时了,这会子却仍是燠热得紧,沿河的两列柳树,因是青翠欲滴,垂下来的细细柳丝,压根儿连动也不曾动一下,蝉声嗤嗤,该是最无聊、单调的一种韵律了。 巧儿只是望着轿子发愣。早就该撂下帘子,打烊歇着了,偏说是有贵人登门,说得活龙活现,连时辰都点出来了,看看西时将尽,不早不晚,真的就冒出了这么一位。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贵人了?” 轿帘子揭开来,由里面迈出了个素衣无华的女道士来,头上戴着道冠,却悬着方面纱,尽管是宽袍大袖,却掩不住她美好的身子,尤其是露出来的半截颈项,着了些汗渍,越加色如软玉,真个我见犹怜。 纤纤素手上,戴着个滴溜绿的翡翠戒指,却拿着个拂尘,这般妆饰的女道士,却是少见,莫怪乎巧儿的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只当是什么王孙公子,巨商显宦人物,不过是一个蒙脸遮面的女道士,这等角色也当得上贵人的称呼? “你们是……” “来算命的!”虬髯汉子直着双眼睛问说,“宫老头在不在?” 相士宫无官,人称洗心子,又名洗心老人,精擅子平之术,远近驰名。在此滇境,称得上一块响亮招牌。 道装女子已将进门,谛听下,停住脚步,却向那虬髯汉子微微嗔道:“怎么说话的?不懂规矩!” 虬髯汉子忙自退后一步,改口称呼道:“宫老先生在么?”巧儿这才转过念来,一连应了两声:“在……在……老先生已恭候多时了……” 一面说,忙即高高打起了湘帘。 虬髯汉子却是奇道:“恭候多时?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巧儿嘻嘻笑道:“这……不稀奇,老先生凡事先知,他老人家不但算出了你们要来,连来的时辰都已经算出来了。喏,不正是酉时么!” 才说到此,里面传来声音道:“巧儿,你又多话了,贵客当前,岂能失礼?还不把贵客请进来么?” 马儿聆听之下,应了一声,向着当前二人弯下腰来道了声:“请……” 道装女子回身向侍从的虬髯大汉说:“你就在外面等着,不用进来了……” 一口吴侬软语吐字清晰,听着极是悦耳,只觉着慰贴舒服。 宫老人已举步出迎,向着道装女子抱拳微揖道:“贵客请。”相继进入。 *** 四面垂帘,光彩适中。 至此,道装女子不再多虑,乃将脸上一方面纱向两下分起,连同着一顶道冠,一并摘了下来。 洗心老人缓缓抬起头来,职业性地向着面前女子细细打量过去。宫样蛾眉,郁郁秋水,樱口瑶鼻,直是无一不美。青丝细柔,肤白如脂,堪称国色天香。 “久闻老先生通达知命,早就有心前来求教,只因为观中事忙,耽搁到今天,才来拜见,请老先生指教……”吐字清脆,音色可人,一口苏白,着了些时下流行的京韵,说来珠滚玉盘,好听得紧。 洗心子唔了一声,含笑说:“太客气了……请教贵庚……” “带来了……” 说时,那女子已自袖内取出了个花笺小牒,递了过去。 老人接过来,打开看看,唔了一声,连连点头,即据其年、月、日、时,排出了四柱八字。 他非但精擅子平,举凡奇门、铁板相关神术,亦有深究,当下运动五指,但听得算盘珠子一阵乱响,已自算妥一切。 “请问夫人要问些什么?” “我?”女子摇摇头,“老先生你别这么称呼我,我不过是一个女道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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