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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两个男人……一个病了,一个压根儿就不理会自己。教他何以消遣、消受?却又是天生的眼界儿高,喜欢上的人,不是一方之魁,便是人中俊杰。一般俗夫,连正眼也甭打算瞧他一眼,这才是难了。

  情欲之于人,可也真是邪门儿,该想的时候,他偏不想。该玩真的时候,常常却又是虚晃上那么一枪,恁教事后想起来平白叹息,却是追悔莫及。

  它又是那么微妙,来无影,去无踪。

  就像这一霎,刚刚才在死亡在线打了个滚儿,侥幸地活了过来,身上还有好几处外伤,怪不利落,他却又动了这个邪念儿了。

  瞧着对方那一副吃相,那个痴样儿,真不值得对他动情,可也是邪得慌,二先生那半边脸怎地这么像他哥哥蝶衣先生呢?一想起柳蝶衣来,李七郎真个半边身子都酥了,总是二先生也有他过人之处吧!

  就拿刚才对敌时的一番身手而论吧,可就较之柳蝶衣也不少让,人虽然是个憨子,可也有聪明的时候——话可又说回来,真要是聪明的时候,还凑不成一块儿呢!

  “来……过来……”

  横过一半身子,一只手支着腮帮子,那只手却向二先生招着。

  二先生可真是个木头人。这一霎柿子吃完了,黏乎乎地沾了满脸都是。

  “我?叫我……”

  “这里还有谁,不叫你叫谁?”李七郎笑啐一声,“难道还要叫牠?”眼角一扫,瞟着那一隅见物就啃的山羊。

  羊吃青草,怪道的有那么一股子骚膻味儿。

  李七郎却也较羊不差,这一霎脸盘儿都臊红了。

  傻不楞登的。二先生走了过来。

  “我来……啦……”

  “坐下来!”拍拍身边的石头,特意的,他还把身子挪开了一些。

  二先生嘿嘿一笑,老实不客气地便真地坐了下来,李七郎脸儿红红地睨着他,轻轻一叹,他说:“这么大个子的人了,怎么会这么窝囊?瞧瞧你的脸吧!”

  “脸?”说他傻还真傻,伸出了一只手,在脸上傻乎乎地摸着,满脸茫然神态。

  李七郎瞧着有气,又有几分怜惜,哼了一声,由身上取出了一方绸帕,怪不甘心地在他脸上拭着。

  二先生忽然推开了他的手,用着十分奇怪的眼神向他看着,显然是,他活了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温存地关怀过他……有之,便是他生死相依、魂牵梦系的那一位红颜知己宫小娥了。舍此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亲切到接近自己的身体。

  眼前这一个,总似不大对头。

  胡涂虽是胡涂,男人女人他总还分得清楚。怪在李七郎这个大男人,却怎的会这般媚态?

  清醒时候,自是不难理解,眼前精神错乱,可就大费思量,一时之间,只管瞪着两只眼睛向对方骨碌碌直转不已,且是额角青筋暴现,脸上已现了汗珠。

  “这个不识抬举的混球儿……”心里骂了一句,一腔热念,像是兜头淋了盆冰水样的,打消了多半。

  想想,好没情趣。眼前这个人,要是换上简昆仑,该有多好?即使是病中的柳蝶衣,也自有一番温存情趣,偏偏这个家伙,白长了这么大个子,简直不解风情,好扫人兴。

  李七郎真有些气馁了,若是就此打消了,却又有些心有未甘,再热吧,可也就热不起来,一时间,真个意兴阑珊,彷佛全身都不带劲道,一双眸子颇似怨气地直向二先生盯着。

  “比起你哥哥来,你……差远了……”说了这句话,忽然心里一动,忙急收口,却已是来不及。果然,二先生为此大为激动。

  即使在精神紊乱之际,也万万听不得人家提起他的那位兄长。一霎间,就像是发了狂的那般模样,猛可里一个蹿身,来到了李七郎眼前,右手乍抡呼地直向他脸上掴了过来。

  这番举止,显然出乎李七郎意外,一惊之下,却也并不慌张失措。

  照说,二先生武功何等了得,李七郎大伤未愈,如何当得?却是事有乖巧。

  随着李七郎的从旁出手,噗地叼住了对方手腕儿。

  “哦?”二先生怔了一怔,用力回挣的当儿,才自觉出全身上下软绵绵的,竟是一些儿也提不起劲道。

  这个突然的发现,使得他大为惊讶。

  李七郎却一些儿也不惊讶。

  “你还是安稳一点的好。”说话的当儿,手上略一带劲儿即把二先生看似有力的一只胳膊给弯了下来。

  “对不起得很!”李七郎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刚才在你身上动了一点小小手脚,有点不好意思……我把你的气海穴道,暂时锁住了!”

  二先生却是不与理睬,一个劲儿地运功调力。

  他内功极其深厚,一般来说,即使在睡梦之中,也不易为人所乘,必然是由于先时大量灌输内力予对方的结果,一时几欲虚脱,这般情况之下,才致为李七郎伺机所乘。

  他却是难以置信。犹自在一次次提吸真力,却是每一次行经气海穴路,即感觉着小腹间一阵酸软,从而使得待起的气机,化解无形。二先生神智紊乱,并不相信李七郎所言属真,只是一次又一次连续运施真气,却是每一次都功败垂成,一霎间气喘吁吁,满脸汗下。

  “算了吧,你还是老实一点的好!”随着李七郎手势力按之下,二先生扑通一声,乖乖地坐了下来。

  二先生还待不甘,李七郎的一只手却搭在了他的肩上,真力略吐,这一下,二先生便真个老实了。

  看着他那副样子,李七郎得意地笑了。

  “怎么着,胳膊肘子向外头弯,专打自己人?”挑动着一双长眉,他颇是得意的样子,“要说到真功夫,我是不如你,可是讲到斗智,二先生你还差得远,你以为打伤了人,乘着柳先生不在家,就可以造反逃跑了?那可是太天真了!”

  一抹微笑,显示在李七郎那张漂亮却狡猾的脸上,此时此刻,对付二先生,他已是智珠在握,再不愁他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儿。

  由于二先生先时的大力灌输,已使他内功真力大为充沛,虽然几处外伤,仍是严重,却已不再构成生命威胁,且能以内功做适度施展,自非刚才凡事仰仗二先生那般狼狈姿态。

  李七郎心细如发,多年与柳蝶衣相处过从,使他自柳处学得权术运用,即使柳蝶衣的机智、阴险,也使他私心倾慕,暗中学习,早已深入三昧。

  如今这一手对付二先生的先恭后倨,翻覆云雨,即是师承柳氏,却是不期然地拿出来对付了柳先生的同胞兄弟,未免始料未及。

  无论如何,能够把二先生生擒而回,总是大功一件,而且,在擒他返回之先,更要他心甘情愿地听凭自己的差遣使唤,这才是最重要且是大快人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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