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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冷森森地摇曳出一室的昏黄迷离……那种紧迫慑人的剑气,直似冰寒的手,紧紧捏着人的喉头要害。九公主朱蕾所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见的对剑场面,直似较诸那日船舱所遇更具无限阴森。

  “又是你……简昆仑!”时美娇挑动着细长的眉毛,直向眼前简昆仑怒目而视。

  方才的双剑交锋,已让她领会到对方臂力的惊人,从而警觉到自己实已不堪招架。那是因为她左面剑伤未愈,虽是左面身子,却也关系着右面的出力,自然交接之下,连带着全身经络惧感疼痛,猝然使她记起了柳蝶衣的警告,不禁悚然一惊。

  眼前之势,已不容她作任何退让……

  臂力不振,却可以内气真力透过剑锋与对方抗衡。

  这便是眼前室内剑气横溢,尤具阴森之因了。

  “时美娇。”简昆仑目光深湛地直瞪着她,“凡事可一不可再,那一天让你逃了,今夜不会再称侥幸,更何况你剑伤未愈,今夜你绝非是我对手,又何必自投罗网?”

  这番话看似自大,其实仁厚,仍不忘予对方返身之机,时美娇只要略识话机,便不难从容退身,偏偏她性情高傲,目无余子,衔记着简昆仑的一剑之仇,誓要湔雪前耻。

  “你说得不错,我身上是带伤……可是,你也未必就能胜得了我!”盈盈一笑,身子左转,脚下已换了方位。

  时美娇又说:“我知道你近来功力大进,我们两个虽然几度交手,总是碍有外人打岔,不能一尽全力,想来你一定不无遗憾,今夜……不是正好称了你的心?也合了我的意……你还犹豫个什么劲儿?”

  说时,她那张盈盈笑脸,更似着了一片雾般的朦胧,实在难以猜想出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如果死了,算我自找的,活该……而且,能够死在你的手里也……”

  目光微侧,看了朱蕾一眼,碍于她的就在眼前,下面的话不便说得太过露骨。

  顿了一顿,却有下文待续,“……要是你敌不过我,死在了我的剑下,也就认了命吧。总也还有别人为你伤心……应该比我强多了,是不是——九公主?”

  情势如此,她犹有余暇逗趣,美丽的眼睛向着侧面的朱蕾瞟上那么一眼。

  九公主确实为简昆仑担心。她为人直率,不擅掩饰,一听说他们双方待做殊死之战,焉能不为之提心吊胆,即使死的一方是时美娇,以她仁泽居心,显然亦非乐见。

  “这……又何必呢……唉……时美娇,趁着现在还没有惊动什么外人,你快走吧……真的。”说着,她天真地跑向一边,待将打开窗子。

  “站住!”时美娇忽然喝住了她,眼睛却是向简昆仑望着,“看见没有,她有多向着你?怕你死了……”

  朱蕾说:“乱说,你也一样,不管你们两个人谁死了我都不愿意看见……时美娇……你还是走了吧。回头他们来了人,你就走不了啦。”

  “你?”时美娇唇角轻牵,微微一笑,“谢谢你吧……”

  这丝微笑,很快的即为一种妒意所取代,观诸在时美娇的脸上,别具阴诡粟慑气息,以至于朱蕾目注之下,也大感震惊。

  “九公主不必多说,请速速退下。”

  简昆仑由对方尖锐的剑气里,已有所感触,情知时美娇即将出手。

  果然,话声方顿,对方猝然发动攻势。一缕寒光,平胸直刺而前。

  休道此一剑的来势缓慢,却有冷森森的一片剑气随剑而行,一经前进,逼人毛发。

  她终于狠下心要与简昆仑殊一死战,或许是九公主对简氏的眷爱之情,更促使她动了杀机。

  这一剑看似无奇,却莫测高深,寓千变万化于毫发之间。

  简昆仑识得厉害,出剑之先早已做了必要准备。一口真气为功九转,注之长剑月下秋露,一似泛滥秋江,激荡起寒星万点。

  猛可里,双方剑势相交,却不曾听见那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声。

  房子里撒满了水花般的一天剑雨。

  无比阴栗璀璨的剑气横溢里,两个人的身子交插而过……

  像是一天寒星,简昆仑其实已全身包裹其间,冷冽的剑雨,逼使着他的发眉俱张。

  看看已万难躲闪,他却像是一条蛇般的滑溜,游身于万斛寒芒剑隙之间,一挣而脱,其快如电。

  时美娇陡地一惊,再思变换,已是不及。

  简昆仑那一只翻起的左手,其势如鹰之展翅,噗地一把,已按在了她左面肩头。

  于时美娇言,这一掌真有诛心之痛,旧伤未愈,更添新痛,已是万难以继,更何况简昆仑的真气内聚,果真有一掌生死之判,便是石头人儿,也能为他拍碎了。

  时美娇哎呀叫了一声,娇躯一震而倒,右手长剑翘上处,咻地飞天直起,笃地倒扎房梁,唏哩哩摇曳出一天寒芒,较诸先前的阑珊剑雨,却又是一番气势了。

  这一掌虽不曾力毙时美娇于掌下,却将她护体真力拍散过半。

  以时美娇之精湛功力,虽不致就此丧命,却已是万万难当,樱口张处,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箭矢似的直溅粉墙。

  高挑的身子原已倒了,一挣未起,再挣欲起的当儿,却已为简昆仑锋利的剑尖,指着了咽喉。

  时美娇忽地睁大了眼睛,只以为难免一剑穿喉,却是简昆仑心有不忍。

  即在朱蕾的一声惊呼里,简昆仑改剑为指,点中了时美娇忠堂一穴。后者身子一歪,便自人事不省地倒了下来。

  “她……死了?”朱蕾吓得全身打颤。

  “殿下放心,我只是点了她的穴道而已。”

  朱蕾这才似松了口气,慌不迭上前把她就地扶起,后者终是懵懂无知,酒醉了一般地瘫痪无力。

  “这……怎么办?”朱蕾唉地叹息了一声:“真是可怜……你到底要怎么发落她呢!”

  瞧着朱蕾的仁慈天真,涉世不深——其实又何异于自己?人生总要有所坚持。想到了屈死此女剑下的崔平老剑客,以及数不清的诸多武林正派侠士,简昆仑不得不硬下心来。

  只是,要他亲自下手杀了她,却是残忍之事,他却也难以下此毒手,一时间,便自看着时美娇发起呆来。

  “你……你饶了她吧……”朱蕾眼巴巴地看着他,竟为时美娇讨起饶来。

  这一霎对于简昆仑是极大的考验,他竟变得踌躇不安起来。

  来回地走了几步,他忽然定下脚步,摇头道:“不!”霍地上前,由地上把时美娇双手抱起。

  她显然仍在昏迷之中。这玉体横陈,长发深垂,衬着苍白失血的脸,在在显示着娇荏无力,惹人怜爱。如果仅仅只着眼这一霎的她,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象她的素来强梁霸道。人总是脆弱不能持久的动物,即使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也有倒下来任人摆布的一天。

  朱蕾眼巴巴地瞧着她:“你要把她怎……怎样?千万别杀……”

  “我不会亲手杀她,却也不能就此放过她。”简昆仑冷冷地说:“万花飘香在江湖上为恶多端,她的两只手上更不知染了多少血腥……”

  一霎间,他想到了惨死于此女剑下的玉剑书生崔平,更不禁有穿心之痛。

  他终于做了决定:“我把她交给二位大哥,一切秉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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