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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同时她左掌发劲,直劈赤臂尼前胸,这一式真个是极为厉害,何况忍大师此时又是空手!看来是决难逃开这一招了!

  但诸君可不要为这忍大师发愁,她那一身超凡入化的功夫岂是云中雁所能随便伤害的,只见她猛然一张玉口长吐了一口气。

  云中雁在她这口气才一吐完,奇迹发现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见的是真事,原来赤臂尼这口气一吐出,全身猝然暴缩,眼见她由高而矮,由大而小,霎那间形同婴儿。

  这种“缩骨御肌”之法,真可谓已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云中雁本身也会,但至多不过把各骨节暂时脱下,也仅限于四肢两肩,至于背脊头骨不但不能卸脱,简直连闻也没闻过。

  但眼前这赤臂尼,竟能把背后长脊椎骨卸落为数段重叠,脑骨也竟暴缩成拳头大小,这种功夫真是骇人听闻了!就连一旁的女弟子,也没见过师父尚会这手功夫,都不由面面相观,满面惊疑!

  云中雁剑掌俱已递空,身子也跟着落下,但她确是被忍大师这种怪样给吓着了。

  因为全身骨肉都能脱缩,那满头青丝却是无法收缩,我们不妨闭目想想这赤臂尼现在这付怪样吧!

  全身高不过二尺,却穿着一件庞大的睡袄,拖拂于地,那满头的黑发都垂到了肚腹以下,再加上她那双烔的光瞳,要是往街上一走,这不是鬼也是妖怪!

  云中雁被吓得一怔,但她此时已杀昏了头了,虽是害怕,可仍没忘了自己此时是干什么的,只见她一挺剑,好一招“秋风扫落叶”,直奔这侏儒腰斩了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剑光一闪眼看已砍到了那忍大师,忽见这小人一阵乱转,已至自己身后,云中雁往前一划步,挥剑后撩“孔雀剔羽”,直劈那忍大师面颊,但听那小人一声尖叱,竟然腾身而起,踢足点铁守容后脊。

  云中雁一伏身,就在这时展开了那大三元图解中极厉害的一式“风吹马尾千条线”。

  忽然在地上一个猛翻,那口剑由左贴地平着向上空划到右方,黑夜里闪出一片光墙,光华夺目,其疾似电,忍大师正是落式,她作梦也没料到云中雁会施出这种怪招式来,想避己自无及!

  总算她功力通玄,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提气上腾,就这样那件绿缎睡袄齐背,连着背上一层皮肉,被这一剑给削了个干净,只痛得赤臂尼鬼叫了一声。

  身方一落地,猛然暴张,双臂迎风一幌,粗如大碗口,其色紫红,猝然往云中雁面门,手上抓击了丢。

  云中雁这一招侥幸得手,正自心喜,以为这一剑最轻也得给她落个輚废,却不知这忍大师竟凌虚拔身,仅仅把她一件衣服给砍断了,她人也不过伤了一些皮肉而已,心方一惊,忽见对方暴叱声里,全身暴长如前,二臂迎风一恍,成暗红色往自己面手抓下。

  心中大惊,知道这是忍大师所练的“红霓掌”力,不个心虚,当时顾脸要紧,一闪面,赤臂尼右爪抓空,但正在这时忽觉自己持剑右手一阵剧痛,那剑光自把持不住,“呛啷!”一声落在地下遂觉右手“虎口”穴一麻,竟是被对方拿穴手给拿住了!

  这“虎口”穴位于姆指与食指交叉骨缝处,本是人身一大麻穴。中被敌人拿住,全身立刻麻痹如木,失却活动能力,此时云中雁顿觉全身瘫软,真可说连四两劲都没有了!

  阴暗里见那忍大师满脸凌厉凄容,微微冷笑道:“丫头你已中了我的“红霓功”了,非庐山银珠不治要想活命,势比登天,……”随着格格的仰天狂笑了一阵。

  云中雁空有一身奇功,只是此时动也别想动了,这种拿穴本不需解,只要对方一松手少缓即自解,但此时那赤臂尼竟右掌死按着不放。

  忽然铁守容打了个寒战,就觉得有数道热气由对方指尖传入自己掌心,顺着血脉流入全身,心中大骇,知道赤臂尼所言不假,自己生命至多不过半年了,这还是对方如能好好放自己回去,否则不堪设想了!

  好毒的赤臂尼,今日是她初次以这“红霓功”用之人身不由狠心大泄,暗暗逼那红细游丝,由对方穴道一一传入,暗忖着差不多了。

  只听她娇叱一声去吧,猛一甩右手,“六合掌”击出,实地掌在了铁守容的后心,但闻。

  “砰!”一声,云中雁全身,就像一个彩球,被震在了半天,赤臂尼格格笑声里收掌,手中却多了一个剑鞘,然后弯腰拾起地下的剑,合剑于鞘,冷然对众弟子道:“我们回去吧!别管她了!”,此时她背后早已鲜血淋漓,这一静才知痛疼难忍,干快入内调治去了。

  且说铁守容方觉忍大师手劲一松,正想逃开,不想被对方拿穴过久,突然之间竟难以转动,何况此时中了那阴阳羔气,心内初时感觉想呕,未容吐出,猛觉后心一阵急震,全身竟被忍大师“六合掌”给震了出来,遂觉双目一阵发黑,口一甜,在空中先就哇哇吐了两口鲜血,待到落地时,落在何处已不知道了!

  冷冷的小风,在这片山峰上吹着,此时天已微微透出鱼肚白色,万籁俱静,没有任何杂音,在青衣寺那高有两丈的墙内不远,有一棵梨树,此时正结了不少的梨子,但那些肥嫩的梨子都不足以吸引我们的视线,而是在那并不高的梨树之下,侧悬着一根粗如儿臂的枝桠之上,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

  这少女秀发垂地,全身扒悬在树枝之上,她已昏迷了一夜了,现在被这即将黎明的冷风,把她慢慢吹醒了,只见她在树上一阵抖战,接着吟了两声。

  这可怜的女孩,她生命已很垂危了,要不是那件护身的蟒衣,只忍大师那一六合掌,她也早就五脏俱裂,死于就地了!

  但是这位可怜、多情!一心只为替心上人报仇的痴心姑娘,她还没有死,起码现在还没死,致于能活多久那就难说了……

  她那娇艳得足以羞涩桃花的面容,只是一夜之间,已丧失了原来的光泽,变得那么消瘦苍白……慢慢见她举起那只右手,按着那树枝,一次、两次、三次……她才落足于地,已累得娇喘声声,闭目倚身在那矮梨树的树身,又歇了一会,她觉得脸上痒痒地,用手一摸都是些粘粘的东西,被风给吹干在脸上了,那是一块块的血迹!由她自己口中吐出来的,可怜的铁守容!她与中了那万难活命的红霓功之后,又会中了忍大师可怕的六合掌,受了极厉害的内伤……

  这样靠着树又歇了一会,她想到了很多事!第一、我必须要离开这青衣寺,要死也尽快的死在自己家里。

  第二、她想到了叶砚霜,她流泪和血,脸上原有的血斑,被泪水这一流过,变成一道道的白痕,再加上那已失却血色的脸,看来她离死已似不远了!隐隐听到她诉说着:“砚霜,我的心……原谅我……不能为你报仇了……狠心的砚哥哥!你可知道我这可怜的妹妹,如今……”她埋脸在那梨树上,一阵抽搐哭得是多么伤心啊!

  忽听她觉得左肩有人推了一下,吓得一翻身,别看她如今受伤至此,但这一世侠女,岂是那么好欺侮的?

  只见她一挺腰就站了起来,毕目望处,正是那赤臂尼座下第二女弟子,自己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忍大师唤她翠儿!

  铁守容一见是她,只当这一下可完了,正想扬着以最后一口真气,运出神功,将对方一掌震毙,落个同归于尽,忽见那翠儿,满脸戚容的小声道:“是云中雁姐姐?……”云中雁见状知道她并无恶意,当时点点头,这翠儿执起铁守容一手,轻握着含泪道:“姐姐,你已中了我师父”红霓羔”了……据小妹知道非庐山玉川池所产一种银珠方可治得活命!不过这种东西太难找了!更何况久闻那玉川池飞鸟难登……又不知那确实地址……真叫小妹好不伤心焦急!”

  云中雁苦笑的点了点头道:“谢……谢姐……姐……我……要出去……就好了!现在你能帮我一帮么?”

  这翠儿泪流满面的道:“当然可以,我来找你,就是想能把你救出去,只是……你千万要记住,赶快请你师父到庐山去一趟!总之要尽人事,就是不能治也心安了!”,云中雁一阵心酸,闻言愿意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此时脑中想到那是不可能的了!师父如今在那自己还不知道,其实她很可以回到紫袍上人处,但她生性好强,何况这种事又是违背了紫袍上人的话,他老人家年已老耄,又当大疾新愈,何忍心令他千里跋涉再去为自己寻药,何况这种药根本是不是还成问题。

  因为翠儿是一番好心,她不忍心令人家失望,所以假意点点头,这翠儿见状擦干了泪,又由身上取出四枚绿色小丸来道:“这种药是专门治疗内伤的,但师父的六合掌太厉了,此药也只不过能保住一时,大概一月内不致有危险,这还是她自己配制而成的呢!分我姐妹一人一粒,以便在江湖上受伤服用,今夜众姐妹都对你同情万分,大家凑了四粒,令小妹快些救你!现在天快亮了,再不走可就不方便了……”,言罢由身后拿过一件衣服,扶起铁守容穿上,又先给她服了一粒丸药。

  云中雁此时全身连丝毫劲都没有了,只有心存感激的任她动手,待服下一枚丸药之后,果有一股暖气聚于丹田,试着一毕步,竟勉强可行走一段了,少女见状大喜,低语道:“你别动!我背你出去,还可以给你一匹马,你要照着我话去做,要是皇天有眼,也许你还有救!”

  言罢轻轻把铁守容背在背上,一连三起三落已来至大门,忽然闪出一条人影娇叱了声:“什么人?”

  翠儿小声低叱了声道:“师妹!是我!快看着有人没有!我要救铁姐姐出去的!”

  来人正是丁兰,闻答应了声一班娇躯已上了一方耸立着的假山石,在上低喝道:“快走!快走!现在没人。”

  那翠儿,迅速的抱开一扇大门,又至檐下牵了匹小马,马上鞍座齐全,这才对铁守容道:“姐姐一路小心了!小妹不远送了……”

  云中雁眼圈一红,眼泪扑簌簌流下了,忽然地伸出手握住这翠儿一手,抖声道:“姐姐大恩,小妹没齿不忘,请姐姐赐告大名,以便永存腑腹……”

  这翠儿苦笑道:“小妹叫石翠环,只乞姐姐能早日康愈……别的都不是小妹所盼的了!”

  铁守容勉强上了马,又看了这石翠环一眼道:“我走了!”,言罢抖动红绳,这小黑马四蹄如风,泼刺刺窜出了大门,一路向山下奔来,云中雁强提真气,在马上回头望着那翠儿,犹自倚门而立,尚遥遥的对自己频频挥手,慢慢就看不见了!

  云中雁起先强自忍着痛楚,生怕又令对方伤心,这一离开了,不由一抱马颈,全身都俯在那马背上,但觉口中一甜,哇!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但她心中仍极清楚,这口血吐出反而舒服多了,一任那马扒开四足向山下猛窜,也不知什么时候,它竟跑到了街上,此时天也亮了。

  云中雁勉强坐好,找到了那家店铺,此时那小二正在卸门板,见状一惊道:“客人不是住在小店么?怎么这么早又从外面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忽然他发现铁守容脸色有异,像是生了大病似的,不由又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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