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萧逸 > 龙吟曲 >  上一页    下一页
二三


  这两位的蓦然来临,顿然使得郭飞鸿紧张了起来,他猜想,那个瘦削老者必是所谓的长青岛主段老头儿了。

  只见这老者上得峰后,冷冷一笑道:“看样子,我们来早了!”

  金婆婆晃了一下手上的灯笼,满脸不悦,冷笑道:“客人等主人,未免有失礼仪!”

  说着,这婆子右手一抖,掌中的红纸灯笼,就像箭似地飞出了手,只听“笃”一声,灯笼的提杆儿,竟自实实地插入石内半尺有余。

  那盏灯宠经此一震,倏地荡了起来,像是正月里玩的彩球似的,左摆右晃不已,尽管如此,那烛火兀自未熄,金婆婆右手向外徐徐一推,摇晃立止,石后的郭飞鸿止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心忖道:“好厉害的乾元如意真力,这婆子功力已是如此,那位长青岛主,自是更加可观了。

  此时月正当中,如银的冷辉之下,九华山上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见!

  长青岛主段老头儿,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月,他那张瘦削的脸,仿佛是纸糊地一般,深凹的一双眸子,无力地睁着,其下是正直的一条鼻梁,在他左颊上,却现出一道深深的疤痕,在月光之下泛着暗红的颜色。

  这老头儿看了一下天时之后,微微一笑道:“离子时尚还有一些时候,闲着也是闲着,老伴儿,把你带来的月饼拿出两个来,我们也吃吃!”

  金婆婆叹息一声,道:“大敌当前,你竟然还会有此雅兴?”

  老者呵呵一笑道:“我段南溪生就如此个性,今朝有酒今朝醉……”

  向四下群峰环指了一下,接道:“九华天下秀,我们远涉千里,来到这里,明月当头,怎能不赏?”

  说罢,仰天发出了一阵狂笑,整个山峰,在他笑声里,都似乎震动了。

  郭飞鸿心中不由暗暗赞佩此老的豪迈劲儿。段南溪笑声一敛,忽地抖手打出了一片绸巾,四平八稳地落在了地上,他笑道:“来!来!来!坐下!坐下!”

  话落,人已盘膝在绸巾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风更烈,把二人身上的肥大衣衫扬起来,月光下真有“飘飘羽化”之感!

  金婆婆见丈夫如此,也不愿扫了他的兴头,遂也坐了下来,她由身后解下一个包裹,打开来,其中是一些散碎银子,另外还有一盒月饼。

  郭飞鸿未曾想到,这二人竟然真的有此幽情,真的吃月饼赏起月来。

  就听得那段南溪道:“等一会儿那铁老儿来了,由我一人应付,我们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故人把晤,真乃大快事也!”

  金婆婆鼻中哼了一声道:“岛主,你大意不得,姓铁的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如没有十分把握,也不会有此九华之约了!”

  段南溪大口咽下了月饼,冷笑道:“这么说,我们是输定了?”

  金婆婆摇了摇头道:“我们不能输,也输不起!”

  当空一声长唳,正有一只白鹤飞掠而过,段南溪右掌疾抬,那白鹤就空打了个转儿!

  遂见段南溪又冷冷一笑,道:“下去!”

  紧跟着五指一抓一放,那白鹤“呱”一声,双翅尽折,白羽飘散了满空,直向着峰下坠落而去!

  段南溪呵呵一笑,道:“我这‘分云爪’比起他那一手‘凌空裂帛’如何?”

  金婆婆惨笑道:“南溪,你不可大意,要知道这铁老儿是找来的……”

  她还要说下去,段南溪却一声冷哼道:“不要再多说了!”

  忽然偏头看了一下,冷然笑道:“如是我老眼不花,姓铁的来了!”

  此言一出,金婆婆不由霍地站了起来,道:“在哪里?”

  段南溪伸手指了一下,道:“那不是么?”

  他接着神色微微变了一下,冷冷地道:“何必如此故弄玄虚!”

  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郭飞鸿果见空中直直地飘来一物,像是纸片之类。

  郭飞鸿尚未看清这到底是一件什么玩艺儿,就见坐在地上的段南溪右手平平地一抄,已把飞来之物接在了手中。

  金婆婆忙就近一看,只见是一张大红贴子,其上写着“铁舒眉拜”四个大字!

  金婆婆霍然色变道:“他来了!”

  段南溪一抬头,狂笑道:“愚夫妇候驾多时,铁朋友,你来迟了!”

  说着原地不动,只把袍袖一展,那张大红拜贴便箭也似地射了出去!

  就在这时,但只见眼前人影闪动,一人踏空而至。

  天风飕飕,飘拂着这人那袭雪白的长衣,现身,落地,伸手,接贴,虽是四个不同的动作,可是这人却施展得如此自在轻快,有如是一个式子。

  他那雪也似的一双白手,轻轻托着帖子,落地时,就似浮空而来的一个鬼影子。

  除了那位长青岛主段南溪以外,就连金婆婆竟也未能看清,这个人是怎么来的,是由哪里来的。

  白衣人站定之后,莞尔一笑道:“汉水一别,匆匆三十春秋,老朋友别来无恙否?”

  说话时,白衣人那张苍白的脸,看来更加惨白了,他那深深陷入的两道皱纹,也像拉长了许多。

  他虽激动得声调微抖,可是他依然保持着豪士的风度,不忘在甫一见面时,先向故交寒喧问候!

  郭飞鸿在石后暗暗吃惊,这位铁先生神情异样,给他紧张的心弦,带来了重重的负荷。

  记得月前在长江初见此老时,此老白衣白帽,是何等一付幽闲情态!

  今夜,此老,虽依然旧时衣着,但他那儒雅的面上,却显得那样严肃,像是罩上了一层秋霜。

  另外郭飞鸿发觉到,在铁先生前胸正中处,用银色的链子,垂系着一柄不足二尺的短剑。

  这口剑,呈月牙形,整个剑鞘,剑柄,全是银色,一片银色光华,映着星月,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冷,直似那剑鞘儿关不住森森的剑芒,一丝丝地都侵入人心,由此也可以推想到,那是一口多么锋利的神器了。

  坐在地上的段南溪此时呵呵一笑,轻拂着他那一双大袖子,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

  他用那双无力的眸子,打量着铁先生,颔首冷然道:“不错,三十年没有见了。老哥,你看来仍然是那么年轻,足见修为与日俱深,驻颜有术,而我,哈哈!老多了!”

  郭飞鸿吃了一惊,因为就外貌上看,铁先生不过四旬左右,无法与段老头相比,而这位段老头,竟然口称他为“老哥”,委实令人想不通。

  铁先生这时森森的一笑,瞳子里灼灼放光,道:“这三十年,南溪兄,我找得你好苦!”

  段南溪沉声笑道:“你到底还是找到了我!”

  说到这里,这位长青岛主,人称“金指”段南溪的老人,又呵呵发出了一阵干笑。

  接着他面上浮上了一层愤怒,笑声一敛,勃然变色道:“长江道上,老兄你那一手可真够狠,丝毫没有给兄弟我留一点面子,为此,我老头子要来谢谢你……”

  铁先生清癯的面颊上,带出了一丝深沉的笑容,他点了点头道:“这正是报答你三十年前一指之恩!”

  说罢,这位全身雪白的铁先生,抬头看了一下天,以切齿的声音,继续说道:“南溪兄,我希望你今夜索性成全了我,这是我恳切邀请二位来此一会的原因!”

  金指段南溪一声狂笑道:“铁舒眉,你找我,在我意料之中,段某千里而来,这颗头颅也没准备再带着回去,老朋友见面,明月当头,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大好时光,速速作一个决断的好!”

  铁先生鼻中哼了一声,道:“阁下言重了!”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