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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铁娥一笑道:“不走还等什么……你的伤好了吧?”

  唐霜青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什么,铁娥已转入内室,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行李,二人走出屋门,铁娥就用一个大铁锁,把门锁上,说道:“锁不锁都是一样,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谁又会来偷呢?”

  唐霜青从屋旁拉过自己的马,道:“我送你一程如何?”

  铁娥摇头道:“不用,我还要到后面梅花林去一趟,你先走吧!”

  唐霜青低下头,苦笑了笑,道:“也好,我们就此别过了!”

  说罢翻身上马,铁娥在她的马股上拍了一下道:“祝你一路平安!”

  唐霜青忍着内心的酸楚,驰马向前,驰出几步,再回身向草舍望时,已失去了铁娥的踪影!

  附近的桃花,在晨风里微微颤抖着,唐霜青轻叹了一声,自语道:“真是一个奇女子!”

  两日来的邂逅,就像一个梦,又有谁知道,今日一别以后,什么时候再能见到这可爱可敬的人儿并重叙衷情呢?

  唐霜青眼角不禁为泪水湿透了,她紧紧握住了那口象征着彼此友情的短剑,其实连这口短剑,也是令她想不通的!

  ※        ※         ※

  日子像流水似的过去了,春花秋月,雷电风云,大自然也实在没有什么别的花样再好玩出来了。

  在人们痛惜时光流逝的同时,一些存在的东西却早已经消逝了,不过也有一些既经存在的东西,在逐渐壮大着,就像是一粒幼小的花蕾,在雨水灌溉后,霹雳一声春雷之下,蓦地展开了它美丽的瓣蕊,骄傲地呈现在同类之间!

  三年应该不是一个太短的时间,这期间,江湖上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自然,人类生存的定律——弱肉强食,仍然继续着。

  那些昔日逞强道霸的江湖老前辈,有的退了、隐了,也有的仍然在苦撑着,他们舍不得放下手中的剑,不服老、不认命,可是……

  可是年头时代都不同了,年轻的一代要抬头,老一辈的除了让位一途,似乎别无良策!

  三年来,江湖上出现了几个神奇磊落的少年男女,他们凭着一身杰出超凡的武功绝技,很做了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

  这些人物之中,最值得一提的,南方有“花旗客”楚氏兄妹,北方有华山四友,这是众所周知的顶尖儿人物,半年前,甫下终南的柳英奇,以掌中一口“蛇形剑”,更为武林中新添了一支生力军,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他那一身杰出的武功,在大江南北,罕有对手,算得上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冷剑铁蛾似乎反倒是消失了,可是说她消失也不尽然,她像是一个飘忽的影子,时出时隐,据说此妹功力较从前更神妙精进了,然而她的心也似乎变得更冷更不通人情了,凡是犯在她手下的人,无论好坏,几无幸免,手段之毒、之狠,江湖上可说无出其右。

  以上这些人物,使得整个武林都为之震动了,有了他们这些人,老一辈的怎能不退避三舍!

  在这动乱的武林中,习武的人不被卷进去固然不易,所谓“洁身自守”,固守一方,也是不可能的!

  深秋八月天,九华山上的枫叶开得一片鲜红,绕过了白云堡,西行三四里山路,就可看见大片的竹子和漫生的枫树林了。

  在枫林深处,有一块平坦空旷的地方,占地约有里许方圆,名叫“天台岭”,事实上,来到了这里,已可说是到了九华的巅峰,环顾四周,没有比这地方更高的了。

  这里有一幢石屋,石屋四周种满了山菊,在白色的石墙上,满爬了牵牛花,一眼望去,真有说不出幽静,美得是那么地超然出尘!

  夕阳西下,半轮红日把附近的云都染红了。

  在天台岭云海弥漫的巅峰之上,伫立着一个灰衣少年,只见他来回地推动着一双手掌,眼前的彩云,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向四面散开去。

  转瞬之间,大片的云海,在这少年的双手推动下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一轮红日愈发显得耀眼了。

  灰衣少年赶散了云层之后,发出了一声朗笑:“师父,快来看,我的两极掌力可是有进步了?”

  话声方落,就听得一人呵呵笑道:“岂止是有进步,为师也不过如此!”

  一个白衣白帽的老文士,边说边踱了过来,少年一回身,略现惊异道:“你老人家早就在这里了?”

  白衣文士慢馒走到了少年身前,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心爱弟子,良久之后,颔首微笑道:“想不到你进步得如此神速,孩子,学会了这两极掌力之后,为师我可是再也没有功夫传你了!”

  说罢,这看来白皙瘦弱的老人,伸出了一只手,在飞鸿肩头上拍了两下道:“孩子,你跟我来!”

  读者想必都没有忘记这两个人物,这两个人,正是暂时为武林中所遗忘了的铁先生和他的弟子郭飞鸿。

  对于一个原本有深厚武功造诣的少年来说,三年的日夜苦练,再加上名师的指点,那种精进的快速程度,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

  三年来,在铁先生的精心教导、倾囊相授之下,郭飞鸿几乎可以说是脱了胎换了骨,和来时判若二人,他如今的造诣,即使在铁先生的眼中看来,也是惊人的!

  现在,当铁老目睹爱徒在“两极神功”上有了这种惊人的成就之后,他忽然感觉到,郭飞鸿足可以接替自己衣钵而有余了,而自己,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传授与这个徒弟的了。

  郭飞鸿跟在师父身后,绕过了天台岭,眼前是一块空旷的草地。

  在平日,铁老总是在此,把一身惊人绝学,传授给这个门人,这时来到此地,飞鸿不由笑道:“师父,今天你教我什么?是一套新的剑法么?”

  铁先生站住脚,回身注目笑道:“飞鸿!你错了,我方才不是已说过了,为师再也没功夫可以教给你了!”

  郭飞鸿见师父表情有异,不由吃了一惊,道:“师父,你老……怎么如此说?”

  铁先生伸出一只留着晶莹指甲的白手,向草地里指了指道:“看见没有,这里是两口木剑,孩子,这是为师我最后对你的一点希望……”

  飞鸿怔了一下道:“师父你……”

  铁老嘿嘿一笑道:“不要打岔,我只问你,三年多来,我这么无日无夜,苦心造就你,希望地是什么?”

  飞鸿目光中,现出一种坚韧的意志之光,点头道:“师父何必多问,自然是要弟子武功出众,出类拔萃,以继承你老人家……”

  话未说完,铁先生发出了一声狂笑道:“傻孩子,果真如此,你两年以前,也早就可以下山了!”

  飞鸿剑眉微轩,呆了一呆,道:“那么,师父你又是希望我什么呢?”

  铁老轻轻拂了一下他雪白的衣服,瞳子眯成了两道缝,冷笑了一声,道:“孩子,老实对你说吧,今日如果你不能把为师我败在剑下,这三年多的时间,可以说是完全白费了?”

  说到这里,他又发出了一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兴奋与悲怆!

  他用手指了一下草地里交叠着的一对木剑,道:“来,我们一人一口,施出你一身所学,千万不要存一丝客气,否则……你将可能在为师剑下丧生!”

  郭飞鸿吓得打了一个冷战,道:“师父……弟子天胆也不敢与师父动手,你老人家饶了我吧!”

  言罢,他止不住向着铁先生跪了下来!

  铁先生冷峻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叹道:“痴儿,痴儿,你完全不明白为师我的苦心,快起来,我对你说清楚之后,你也就明白了!”伸手把飞鸿拉了起来。

  郭飞鸿这时真被弄得莫名其妙,他垂头道:“三年来弟子虽有些成就,但是全是恩师一手成全,今日要弟子与你老人家动手,怎能是你老人家对手?师父……你不要为难弟子吧!”

  铁先生苍白脸颊上,带出了一丝怒容。次然哂道:“有一些成就……你说得多么肤浅!孩子,你可知道,三年以来,我是怎么造就你的?你所吃的食物,是我踏遍五岳三山所仅能找寻得到的,无不对补气养身有绝大的裨益,你所饮的水,是我自万载寒泉内隔日偷偷打来的,你所睡的‘七星石床’,是我苦口自老友乌石老人处借来的……孩子,你如今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都不是来时所有的了,这些凡人梦想不到的东西,加诸在你一人身上,再加上三年来为师苦心的造就,孩子,你说,如果你不能胜过你老朽的师父,为师我的苦心岂非是白费了?哈!好湖涂的孩子!”

  这番话,直把郭飞鸿听了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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