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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反过来正中还有一个“信”字,四周雕着一串念珠,也有几个字,写的是:“行脚迹遍天下。”

  飞鸿细看甚久,忖思道:“此令必是老人当年的一件信物,他珍视多年,刻不离身,如今竟慷慨地赠予了自己,也由此可见,他对自己是如何的恩重了。

  由这枚金市令,使他又想到了老人所交付与自己的这一重大任务,他脑子里想着病书生花明与冻水石秀郎这两个人物,听老人口气,这两个怪人,如今都已是寿高过百的老人了。

  此二人当年既与云海老人平行同辈,其武功当可想而知,自己对于此二人,可真是要慎重处理了,而天下这么大,要去找这两个销声匿迹已久的人,也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到此,他呆了一呆,当时收起了金市令,不知何时,已来到龟山脚下,目睹着洪泽湖水,澄碧如同是一片碧绿的翡翠,湖上的渔船又在开始作业了,欸乃声中,渔歌互答,龟山脚下,正有几个舟子系舟小憩,其中之一,看见了飞鸿,立即含笑道:“相公要渡湖么?六个钱就够了,我们就便送你一程!”

  飞鸿忽然想到了来时是由楚青青摇舟送来的,此刻不知她上否仍在附近相候?

  当时忙走到湖边,四下望了望,却不见楚青青的踪影,心中不由得兴起了一阵怅然的感觉。

  他只得登上了一艘渔舟,向对岸驶去,在途中,他不禁又想到了冷剑铁娥……云海老人之言是不错的,此女当真是他命中的魔星。

  只一想到了铁娥,她那长身玉立的身材,明澈的一双大眼睛,那苍白的面颊,便浮现眼前,这姑娘是多么的扣人心弦,令人永远忘不了啊!

  郭飞鸿尚能依稀的记得在云海山房老人以“大轮回佛法”,使得自己忽然忆起的几个前世故人,虽然他已不能记得前生之事,可是白衣女石绿珠以及粉衣女江竹君,却仍在自己念中。

  这时,沐浴在习习的湖风里,他想到了铁娥,也想到了唐霜青,不禁一时感慨万千。

  在他此刻意念之中,唐霜青虽和自己结识在先,可是自己与她不过是青楼两面之缘,而限于当时场所,情景,虽觉其风华绝代,谈吐不俗,终究是相识不深,后来发觉其即是苏州闹得满城风雨的女贼之后,更打消了一些对她的好感,近年来,天涯海角,也就渐渐地把她给忘了,这种情形是绝对不能拿来与铁娥相提并论的!

  郭飞鸿这一霎时,想到了许多,内心真有无比的感触,对于铁蛾这个人,可真是一个谜,真正是摸不透,记得昔日病榻相守,那是何等一份真挚的感情,而今曾几何时,她竟会变得如此冷淡,简直视自己如同“陌路人”一般!

  飞鸿想到这里,不禁又忆及云海老人之言,铁娥原是为自己两世殉情,自己亏负她委实也太多了,可是她如此倔强难以捉摸,简直无法亲近她,再想到离师之时,师父铁云那些托嘱自己的话,要自己务必娶她为妻,想到此,他那一颗心,愈发的感到不安了!

  习习的江风,迎面吹过来,忽然使得他心中清醒了不少,再看所乘的渔舟,竟然是向着下流疾驰,并非是向对岸拢去,不禁心中一惊,当时大声道:“喂!这是怎么回事?”

  操舟的像是父子二人,一老一少,那个老的戴着一顶大斗笠,搓着一双干粗的手嘻嘻笑道:“大相公,前几天发了大水,水太急,船横不过去,所以只好向下游走一程,实在是没有办法!”

  飞鸿打量这父子二人,倒像是作粗活的水上人家,也就没有发作。

  说话之间,这条扁舟向下又行了里许,郭飞鸿扫目别的船只,见也有拢岸者,不由心中一动,他目光无意间扫向这艘船舟船尾,竟发现供着一个黄铜的小鼎,鼎内袅袅冒着黄烟。

  飞鸿忽然明白了,这艘渔船定是参加了什么帮会组织,也许他们对自己是心怀歹意,当时上前一步,冷冷一笑道:“我现在就要靠岸,快快靠过去!”

  那老船夫嘻嘻一笑道:“大相公,老实对你说吧,有几位朋友想要见一见大相公,所以……”

  飞鸿不由勃然大怒,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老船夫胸衣上,老船夫吓得面上变色道:“大相公饶命……这不是我的主意!”

  飞鸿见这船夫如此一把年岁,不由心中一软,松开了手,冷冷笑道:“什么人要见我?”

  船夫定了定神,用手向前一指道:“相公请看!”

  飞鸿顺其手指处一望,不由吃了一惊,原来只顾得与他说话,竟不知水面上结集了大片的渔船,这些渔船少说也有数百艘之多,远远作势,竟然把自己这艘船围在了正中。

  郭飞鸿朗笑了一声,再抬头前看,有一艘全黑的大船,停舶在湖心,大船上,立有两排赤着上身的汉子,雁翅似的排开,空出了正中的船舱,舱面上坐着四五个人,有男有女。

  这时他所乘的渔舟,已然靠向了大船,大船上立时放下软梯,一个赤着上身的汉子,气势汹汹的道:“朋友,老太爷有请,快上来吧!”

  飞鸿方才一瞥之间,便觉得大船上几个人物甚是眼熟,此刻一听他如此一说,立即想起了大船上人,原来就是大湖帮的那几个主儿。

  如此看来,想必是大湖帮为报那毁坛之仇,才会如此阵势。

  这么想着,郭飞鸿倒也不慌,冷冷一笑道:“原来如此,倒要领教了!”

  说罢右手轻扯长衣,已然腾身上了大船。

  他身子方自落定,便有一个清瘦的短衣老者迎面走了过来,飞鸿细一打量,已认出了这人竟是大湖帮的向老太爷,此时看来,他那一张黄焦焦的老脸,正蕴含着无限的怒容!”

  这位向老太爷站定身子,嘿嘿一笑,双拳一抱,高举过顶的揖了一揖道:“郭大侠,大侠客,久仰了!”

  飞鸿一惊,倒想不到对方竟然会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当时也回礼道:“向老太爷,久仰了!”

  向老太爷忽然转舒道:“二嫂子,献酒来!”

  遂闻一声娇应,就见一个身着红衣,头上插满了桃花的艳妇,手持着一个白铜的酒盘姗姗走来。

  这妇人郭飞鸿也是知道的,她就是那日在擂台上所见,叫作马二嫂子,为铁娥所伤的那个女人。

  向老太爷接盘在手,道了声:“二嫂子,斟酒送上去,看他饮是不饮。”

  马二嫂子一双桃花眼,向着郭飞鸿瞟了一瞟,伸出一双雪藕似的玉腕,就铜盘内提起锡壶,斟上了一杯酒,移步走向飞鸿。

  只见她粉面泛春,杏眼流波,当真是“人面桃花”,她来到了飞鸿身边,微微施礼,娇声道:“五湖四海酒一杯,万朵莲花遍地开!”

  说罢把酒杯送至飞鸿面前,笑道:“郭大侠饮了此酒,我们之间的梁子也就解了!”

  飞鸿退后了一步,冷冷笑道:“这是什么意思?”

  马二嫂子杏眼递波的道:“你还不明白么?老太爷是有意收你入门,你如果饮了这杯酒,也就算是我们大湖教下的弟子,以你的武功,还可派给你一个重要的位子!要是你不肯饮这杯酒……”

  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一只玉手向四下指了指道:“你可是看见了?你的本事虽然大,却难以逃开我们手去!”

  郭飞鸿冷笑了一声,环目四视,果见那无数舟船,已更形逼近,构成了一圈大大的屏障,围得四周水泄不通。

  可是这种阵仗,又如何会看在他的眼中?

  马二嫂子见他久久不接酒杯,不由呆了呆,后退了几步道:“姓郭的,你莫非还不识趣么?”

  方言到此,就听得一声叱道:“二嫂子且慢,我来问他!”

  飞鸿见说话音是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手中拿着一根早烟杆儿,身着湖绸长衫,迈着八字步儿,一直走了过来,他走到了飞鸿身前,冷冷笑道:“老夫姓向名春湖,乃是敝帮的帮主,那一日开坛我不在场,由家父主持,听说足下与一个姑娘,大显神威,把我们大湖帮打了个落花流水,嘿嘿!”

  向春湖笑了几声,眯着眼喷了一口烟,徐徐地道:“这几天,我们的人,一直就没有离开你们,那个姑娘虽是暂时溜开了,可是迟早逃不过我们手掌心去,往南往北都有我们的人!”

  郭飞鸿眼看对方一团傲气,禁不住心里生恼,当时冷笑道:“向帮主,请你长话短说,我还有事,不便久留,实在抱歉得很!”

  向春湖那张瘦脸一沉道:“好,俗语说得好,光棍一点就透,家父因赏识你那两手功夫,破格开恩,非但不怪罪于你,还想收你入门,郭老弟,你如果入了我大湖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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