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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可是那女子,却在照夕未撒双手前一霎,弯身拧腰,如同一朵莲花也似的拔了起来。

  这一次,她却直向一棵大槐树上直纵了上去,照夕不由心中一惊,暗忖:“这女人真是好本事!”

  只是她却似有意躲着自己,似不愿意和自己对面,这样却更引起了照夕好奇之心。当时双手一抱,星目注视着那棵大槐树,朗声道:“来客如再不发话,可恕管照夕得罪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却见那树身静静的,没有一点回音,心中不由十分诧异。正自不知如何是好,却似听到一阵抽搐之声,由树上传来,那声音虽是十分低,却是被照夕听了个清楚,他不由怔了一下,当时退后了一步,剑眉微皱,暗想道:“这真是怪事!莫非我遇到鬼不成?”

  他心中这么想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当时提着勇气问道:“你是谁?怎么不说话?”

  谁知不问还好,这一问,那悲泣之声,却是更大了。照夕这时已听清了,确是人声,不由胆子放大了,一拧腰“嗖”一声,已纵至树身之下。可是树上佳人,却是如同一缕青烟也似的拔了起来,管照夕冷笑道:“你想走么?”

  当时因心中存了好奇之心,势要一探究竟,所以更是穷追不舍,他口中这么说着,足下更加了十成功力,起落之间,和那前行之人已成了首尾之势。这一次管照夕是安心想要把她留下来察问一番,所以手下也不再客气了。

  他知道这女人轻功了得,自己如不施出些真功力来,怕是拿她不住,当时见够上了步眼,冷笑了一声,一伸右手,骈二指向这人后腰“志堂”穴上就点。

  可是他手指挟着一股劲风,眼看已快点到了这女人背上,却见她猛地向前一踉跄,乍看像是摔了一跤似的,其实在照夕眼中看来,却不由吃了一惊。他知道这是一招“马失前蹄”,为“燕青十八翻”中之第九式。

  这一套武林中少见的功夫,却不想对方一个娉婷女子,竟能施展得如此纯熟,可见是一武功极高之人。

  心中这么一惊,那夜行女却已纵出了七八丈以外,腾翻之间,却似向大围墙之外扑去。

  照夕这一阵真是又惊又怒,惊的是今夜自己可算是遇到了对手了;而对方竟是一女人,只看她一举一动,却都似避着自己,并不想与自己动手。可是既如此,她又何故来此呢?

  怒的是既来了,却又不愿和自己对面,只是一意回避。自己虽三番两次出言相询,她却是理也不理,下手拿她,却是拿她不住。

  他脑中这么想着,见这夜行女已纵离墙下不及数丈,只要给她窜出了墙,今夜在动手上来说,自己可就算栽了!这么一想,管照夕可不得不下煞手了!

  他探手由腰上采下了一串制钱,前足用“跨虎登山”的身法,大大地踏出了一步,上身一挺,口叱了声:“哪里走!打!”

  这声“打”字方一出口,右腕翻出,这一串制钱可是出手了!

  他这种金钱镖打法可又和丁裳不同了,丁裳是以“满天花雨”的打法,出手就是一大片;可是管照夕却用是“连珠”打法,十数枚金钱出手,如果由前方看来,像是只有一枚的样子,其实却是一整串,一枚接一枚,挨着紧紧的。

  他这种暗器打法,可谓之是江湖独步,是洗又寒隐居后独家的创作,传之管照夕后,今夜还是首次施展,果然他这种打法十分厉害!

  十数枚制钱一出手,就发出一股尖啸之声,又快又疾直向那夜行女后颈上打去

  夜行女子,正想腾身的当儿,乍听到了这种啸声,她是久经大敌之人,知道暗器已迫近了,这时是救命要紧,不由把银牙一咬,心忖:“好冤家,你真下毒手!”

  她猛然一个“怪蟒翻身”,已看清了奔颈而来的竟是一枚制钱,不由宽心一放,心想小小一枚制钱,你还想伤我么?

  她想着,不慌不忙,轻直玉掌,同二指以“拈”字功诀,电闪般的,直向那制钱边沿上捻去,倒是手到捻来。

  谁知她才把这枚制钱捻到手中,只听当空“哧哧哧”一阵乱响,只觉眼前金星乱冒。敢情那一枚制钱之后,竟跳出了十数枚同样的制钱,一时分上中下,三路直逼了过来。

  也是她上来轻敌过甚,更加上自己本是金钱镖的能手,所以大意了些,否则并非不能躲过。此时见状,却是有些惊慌失措,双手挥动,以“捻”字诀,一连又为她捻下了六七枚。可是管照夕这种打法,大异一般,一排上下十三枚,如若近身,任你神仙也难逃开。这夜行女哪知厉害,方自捻下了七八枚,顿觉双膝上一麻,不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还算她心中明白,知道管照夕擅长暗器打穴之法,于急痛之下,双掌自行往双膝上用力一拍一揉,把穴道解了开来,可是身子却是再也挺不住了。一跤倒下,这时管照夕疾风似的扑了过来,他十分惊恐地道:“伤着了没有?你……你到底是谁?”

  那负伤的女子这时挣扎地坐了起来,她流着泪仰起了小脸道:“你看看我是谁吧……你打死我好啦……”

  照夕痛心之下,细一打量这人,不由口中“啊”了一声,顿时如同呆人似的怔住了!

  管照夕本不知来人是谁,既发现是一个姑娘家,怒气也就消了一半,无形中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只想问她几句,对方如是一无知女流,也就放她回去算了。

  谁知道她这么一哭,倒令管照夕一时失了主张,他向前赶上了一步,那女孩却猛然仰起了脸,犹自哭道:“你看看我是谁吧!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照夕甫闻这少女声音,已自吃了一惊,再仔细向这姑娘细一打量,银色的月光,正照着她瓜子脸儿,那噙着泪的一双剪水双瞳……那如晚风轻轻飘起的发丝……不正是连日来令自己神魂颠倒的人儿么?……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颤抖地道:“姑娘……是你……你怎么会……”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江雪勤,这时似已痛得花容失色,她一只手撑着半倾的身子,兀自玉齿紧咬,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照夕慌忙抢上前,伸出手惊恐地道:“姑娘!我不知道是你……伤着了没有?”

  他说着话,目睹着雪勤那种痛楚的样子,只觉得一阵心酸,差一点儿落下泪来。

  江雪勤把他伸出的手向外一推,不想却因用力过急,她身子本就没有站稳,再加上两肋疼痛难当,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不由住娇喘了一声,却又噗嗵的一声坐倒在地。照夕不由大吃一惊,当时上前一步,双手一捧已把她抱了起来。

  江雪勤这时乱踢着双腿,一面哭道:“你放下我……放下我……”

  照夕面红过耳,这一刻他心就如同刀扎似的难受,他忍着要流的泪,一面叹道:“姑娘已为我伤了穴道,只待我为你把血脉解开,任你自去,我定不阻你如何?”

  他一面说着,也不管雪勤愿不愿意,就直向自己书房走去。江雪勤本是拼命地挣扎着,可是这一刻,她听了照夕的话之后,却是不再动了。

  她用那双浸满了眼泪的眸子,注视着照夕,冷笑了一声道:“谁要你给我解穴道?你放不放下我?”

  照夕见她自从那晚之后,对自己态度,竟是完全变了,知道是恨自己薄情,其实又怎能怪自己?她既忘情于前,如今名花有主,又何能再叙旧情于后?当时心中不由感伤地忖道:“你不怪你自己无情,反倒恨起我来了,真是好没来由!”

  可是这多年以来,昼思夜梦,仅此一人,虽说她已寒透了自己的心;可是面对着她如花的面容,再听到她娇嫩的声音,又怎能令他不为之心动?何况照夕又伤了她,岂有让她带伤而去之理?

  当时心念及此,一任雪勤冷嘲热讥,却是不发一语,一径住室内行去。

  雪勤一连骂了他好几句,对方却似直如未闻,她也就不再骂了。

  只是睁着那双大眼睛,注视着照夕,月光之下,只觉对方星目之中,亦似含着滚滚欲出的热泪,分明已为自己的话,深深伤了他的心。江雪勤本是气头上的话,其实内心,这一刻,真恨不能永醉于照夕怀中。

  此刻目睹照夕难受情形,不由芳心一软,由不住忖道:“我不骂我自己,却如何反倒去骂他?人家又哪一点错了?千里迢迢地回来找我……我既忘情嫁了旁人,如今已是有夫之妇,又何能怪他薄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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