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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只听见“扑通”一声,他就坐下了。管照夕又笑了笑:“如果你仍不服气,请看一看你的帽边,飞云子,我对你确实是够客气了。”

  叶潜一只手慢慢摘下了帽子,在帽沿两边,发现两口银光闪闪的小剑,左右各一,都是一半插入帽内一半露出帽外。那小剑体积极小,长短不足一寸,看来却是尖锐十分。飞云子认识这种暗器名唤“指剑”,用时藏于指甲之内,只一弹即出,可是能施这种暗器之人,非要眼力、指力都要有相当功夫者,才能开始着手练习,是一种极不易练成的厉害暗器。

  这种指剑,是专打敌人身上穴道的暗器,可弹指间制人于死命!

  想不到这管照夕,竟也练成这种功夫,自己是暗器老手了,中了人家的暗器,居然还不知道,只这个脸,看往哪里放?

  到了这时,飞云子叶潜实在没有狡辩的余地了,他面色如土长叹了一声:“我飞云子一生傲骨,今夜算是服气你了。管照夕,从今以后,江湖上永远没有淮上三子这三个人了……”

  他一边说着,眼泪籁籁流个不住。

  管照夕确实没想到,他居然会哭,当时倒失了主张。洗又寒这时见徒儿任务已达,不由走下了位来,冷冷笑道:“三位前辈,既都败在你的掌下,你也莫为己甚,莫非还让丘葛二兄在一边坐一辈子么?”

  照夕直到如今,对于自己这位师父,还是怕得很。洗又寒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那是从很早以前,就深深的种在照夕的心中。他听了师父的话,不由躬身向师父行了一礼,遂自走到无奇子丘明的身前,伸一掌在他命门上微微轻抚了一会儿,连接三掌,只见无奇子丘明身子向前一栽,口中微微叫了一声。

  一旁请人见状,都不则惊叫道:“啊!他醒了!”

  照夕这时又转到了赤眉子葛鹰面前,依法炮制,葛鹰也是打了一个喷嚏,遂自转醒。

  照夕后退这五六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三人。此刻二人相继醒转,其实他们内心都是很清楚,只是全身软麻不堪,不能着力而已。

  方才照夕对付叶潜的事,他们心里都清楚,此刻三人对望了一眼,都轻轻叹息了一声。

  无奇子丘明由地上慢慢站起来,把沾满了灰尘的一袭秋衣抖了一下,以对着管照夕苦笑了笑,道:“从此以后,我淮上三子在江湖上永远除名……”

  照夕很想安慰他们几句,可是一想到雁先生当年所受到的委屈,他的心立刻变得跟石头一样硬。他仍然是一句话不说,脸色也是不喜不怒。

  丘明这时双手抱拳,对着四下众人连连揖着,脸色更是难看。

  “各位朋友都看见了,想不到我淮上三子,今夜竟会败在这个少年手中,我三人方才与他已有言在先,此后六十年内,我们三人再不复出,要找一深山古洞面壁静坐了此残生。各位老朋友同我三人今夜一别之后,将永无再见之期了……”

  他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赤眉子葛鹰和飞云子叶潜,也都面如死灰似地低下了头。

  丘明忽然望着照夕笑了笑:“少侠客一身功夫,确是令我兄弟衷心拜服,我们自认输得心服口服……可是有一事,不知少侠可肯通融么?”

  照夕躬身道:“弟子只是受命而来,如今任务既了,老前辈有言请说无妨!”

  丘明仰天长叹了一声:“今夕中秋,又当高朋满座,愚兄弟此一别,今后和各故友无异永决,不知少侠可否容我兄弟添酒回灯,与各老友尽情欢光一宵,明日把家中事稍事托咐,后日一早,定当遵约潜入深山面壁终身,不复外出。少侠客以为可行否?”

  照夕微微一笑:“老前辈言出必行,后辈尚有什么不放心的,家中琐事众多,老前辈只在本年内遵言而行,即算守信矣,何必急在一二日。”

  无奇子丘明不由叹了一声:“少侠客能出此言,足见高明,不过我兄弟也实在用不着耽误这么久,十天足矣!”

  照夕慨然点了点头,后退了一步,苦笑着抱拳:“既如此,后辈走了。”

  丘明赶上一步,唤道:“少侠稍待!”

  照夕剑眉微皱:“后辈实已不胜酒力,要转回客栈休息了!”

  无奇子呐呐道:“老夫有一事心中不明,尚请少侠见告,我兄弟也好心安。”

  照夕淡淡笑道:“只要我所知,无不奉告。”

  丘明老脸通红:“少侠客果是亲眼见着了那位雁老哥么?”

  照夕不悦:“自然是真的!”

  这时一边的葛鹰却冷冷一笑:“管照夕,你这话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不错,我弟兄当初实在是太不对了……所以今日才会落此报应。管少侠,你可否亲自领我兄弟同去一见那位雁先生,我们要当面向他谢罪!”

  大家的目光又都转在了照夕身上,管照夕不由微微怔了一下,他低头想了想。

  这时赤眉子面上已带出微微冷笑神色,照夕不由肯定地点头叹道:“我如不领你三人去,你们定会以为我管某是假传圣旨,无中生有……”

  他鼻中哼了一声:“这么吧!后日清晨,请在府候我,我自来此领你三人去见雁老前辈就是了。”

  他说着朝三子深深一拜,遂走到洗又寒身前,弯膝一跪,洗又寒不由退后了一步,只见照夕目合痛泪:“弟子背师之举,务请恩师恕罪。实是雁先生再三关照,嘱弟子不可轻易露出。今弟子此间事了,只待领淮上三子三位前辈面谒雁老后,定当至大雪山拜见恩师,侍候些时,当面领罚。此刻师父尚有何嘱?弟子也好一一拜领遵行!”

  洗又寒想不到他如今对自己,仍是如此恭敬,又因蓝江托嘱在先,不由盛气全消。

  当时忙伸臂把他拉起来,微微叹道:“这都不能怪你……唉!雁先生与淮上三位老友,昔日那一段过节,却没想到今日仍有余波,更想不到居然会应在你的身上……这真是天意……”

  他挥了挥手,又叹道:“你自去吧!”

  照夕躬身行了一礼,又向一边的蓝江、向枝梅、应元三等一一行了礼。最后对雪勤、丁裳看了一眼,尤其是江雪勤,他几乎不敢和她目光相接触,他怕看到她目光之中那种忧郁的情焰。

  二女却是用深情的眸子,牢牢地向他注视着。他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只抱了抱拳道:“二位师妹多多保重,后会有期,愚兄去了。”

  他说着猛然转身就走,二女见他要走,都不禁内心焦急,偏偏众人面前,她们一句话也不敢说,一时都不禁黯然神伤,花容变色。

  忽然,一个粗哑的喉咙大叫道:“慢着!老弟!”

  照夕回过身子,见应元三正朝自己微笑,他目光由二女身上溜向了自己,嘻嘻道:“老弟!你现在住在哪呀?有工夫,找你聊聊去!”

  向枝梅和蓝江都不由竖起了耳朵,照夕不疑有他,遂笑道:“应老前辈如有雅兴,今明两日请至‘安平客栈’找我就是。”

  应元三目光向江丁二女一扫,嘻嘻一笑道:“知道了!你去你的吧!”

  照夕双手一抱,朝四下一揖,遂向淮上三子一抱拳:“三位老前辈请自重,后日弟子再来,再见了!”

  淮上三子各自哭丧着脸,抱了抱拳。就见这年轻人,身形如箭头子似的突然拔空而起,起落之间,已消失不见。

  众从目送着照夕离开之后,想起来这少年一身武功,都不禁啧啧称奇。

  这时几个小厮果真又添酒回灯,重新备上了几个菜。无奇子丘明不由朝众人抱拳笑道:“对酒当歌,人生有几何。来!老朋友们!我们来开怀痛饮它一番。”

  他又回过头,对两个拜弟一笑:“兄弟!想开一点,我们已这把子年岁了,还图些什么?今夜乘着好朋友都在这里,我们不能叫人家笑话咱们!来!喝酒!”

  葛叶二老,俱都知道大哥表面如此,内心其实比自己二人更伤心,他们各自苦笑了笑,都不忍再提这事情,众人相继落座,一时杯觥交错,好不开心。

  这些老朋友们,都知道淮上三子心情,谁也不愿多提令他们伤心的事。虽然各人都已喝得差不多了,也都打起精神来陪他三人作最后之乐。

  直到月上中天时候,仍没有一些散意。最可怜的是雪勤和丁裳二人。

  二女到了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吃喝?一颗心早就跟着照夕跑了。

  她二人的师父,也早都看出了她们的心情,冷魂儿向枝梅不忍见徒儿如此,遂盈盈自位上立起,向着淮上三子浅笑道:“小妹师徒,都不胜酒力,因为与友人相约有事,此刻不得不向主人告辞了。”

  淮上三子各自由位上站起,想要劝阻一番。雪勤早巴不得如此,立刻走下位来,向枝梅亦连连弯身道:“三位老兄请留步,我师徒自去便了。”

  这时各人也一一与向枝梅寒喧话别,丁裳见雪勤走了,心中更是再也忍不住,当时轻轻拉了蓝江一下,红着脸道:“师父!我们也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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