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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石继志经她一问,不由暗念沙漠红丹鲁丝此时也不知如何了,自己此行虽是冒险而来,总还算是咎由自取,那沙漠红丹鲁丝却是何苦呢?万一此间事了,自己又该如何待她呢?他想到这些恼人的问题,不由剑眉深锁,一时哪还再吃得下东西。

  经此一念,不由又使他接二连三想起了许多人,首先是程友雪,这位和自己定情最早的人,也是这些年来自己思念最殷的一人,本打算此间事一了,自己天涯海角也要访到她,一诉相思之苦,却不知竟会阴错阳差,偏偏会在路上遇到了她,甚至于和莫小晴三人之间又生出这些波折……

  想来真是痛心已极,于是他脑中又转向了另一个恋人,这人个子高高,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开合之间流露出无比的情意,她就是司徒云珠。

  石继志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她如今又如何了呢?这司徒云珠心眼之窄更较这几个更甚,如她知道自己又结识了莫小暗和沙漠红丹鲁丝二人,还不知会如何生气呢!

  想想自己也真是冤枉,这莫小晴和丹鲁丝俱是瑜亮并生的人间尤物,天下哪里找不到如意郎君,却为何只是苦苦缠定自己,想来真是头痛……看来此二人一时之间定还不会死心,早晚势必有一番麻烦……

  那丫鬟露明在一旁见石继志不时皱眉叹气,也不知他心中愁些什么,一面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面笑道:“公子,你想什么呀?可别急坏了身子,身体要紧,小婢陪公子下盘棋如何?”石继志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

  于是二人到白玉红木桌旁对面坐下,取过盛棋子的小竹篓,下起棋来。

  石继志忽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那小丫鬟道:“对了!三位老爷子此次回庄,听说还带来了一个人,是不是?”

  那小丫鬟展眉笑道:“公子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想问问公子呢!那人竟是一个瞎子,而且还断了一只手,真奇怪,三位老爷爷带这么一个人回来干什么?”

  石继志闻言一惊,不由追问道:“你可知道这怪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露明仰脸想了想,摇头道:“我倒没注意,只是我听说三位老爷子对这怪人好像特别好似的,听说安置在……大概是在三位老爷子平日坐禅的地方。”

  石继志闻言暗道:“果然是了。想不到那潇湘子果然为三老活活绑回,其用意可想而知,定是迫其吐授那壁上的两仪图解了。”

  想到此不由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因恐这潇湘子会为三老所迫,将那两仪图解精华道出,三老如今所以未敢太过嚣张,主要是心目中尚还畏惧着一个上官先生,倘若一旦将这“两仪图解”学会,那时恐就难免故态复萌,为害江湖了。

  而且由师父口中早已知悉,自己杀父大仇人莫小苍,这些年来似乎与三老套得颇热,万一这三老真将此两仪图解全部习会,至时自己无疑树下了绝大的三个大敌,他这么一想,不由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接连输了二子,干脆不下了。

  他心头蕴着一个极为微妙的念头,当时佯称疲倦想睡,那小丫鬟收拾了残棋,微笑道:“既是公子累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石继志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外面还这么乱哄哄的?”

  露明笑道:“现在还早呢!还没到子时,今天晚上还不算热闹,要是等明天,恐怕全庄人都守夜,那才是真热闹呢!相公,你还是早一点休息吧!”

  石继志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她道:“那么我就休息了,等会儿不管谁来找我,你只要告诉他,说我睡了就是了!”

  那丫鬟露明连连点头,又笑着入内,隔了一会儿出来道:“床已铺好了,公子就请睡吧!”

  石继志忙道谢起身,露明掀开红绒软帘,石继志一入内,不由暗暗叫绝,原来这间房子一向是用来留待嘉宾的,内中一切摆饰。无不豪华奢丽已极。一张古铜软榻,粉红的细纱帐子轻垂一边,床上是一床水绿绣花面的鸭绒被,令人一望即有无比恬适的感觉。

  侧面一只纯白的玉几之上,置着一个形式极古的花瓶,瓶内几枝老梅,红白相间,愈发衬得这间房子有一种超然的雅致。

  最奇是室顶垂下两只雪亮的银珠,不知何用,那丫鬟笑着踮起脚,以手轻轻把其中一枚顺手扯下,伸二指入内轻轻一拨,立即室内现出一层银蒙蒙的白光;她一松手,那银珠又自升而上。

  她笑向石继志请了个安道:“小婢出去了。公子若嫌光大亮,请自己拉下调拨就可,明暗随心!”

  石继志连连笑着点首,待那丫鬟走退后,自己把房门轻轻掩上,上了门闩,一个人往床上一倒,一时心中百念涌集,耳闻室外笑语如珠,加上隐约的炮竹之声,暗忖这庄中真是人间天堂。

  只是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方才歇息呢?

  他心中一直惦念着这一个问题,久久不能去怀,一会儿坐起,一会儿又下地走走,心想:“那潇湘子是否真在那房中?自己又如何能救他出去呢?”

  他想着不由又暗笑自己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尚且难保,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然而这念头依然缠绕着他,忽然他咬了下牙道:“我且去冒一趟险!天山三老虽厉害,我只不和他们正面接触也就是了。”

  想着又勉强上了床,在床上强自定神调息了一番内功,听到外面渐渐静下来。差不多又过了多半个时辰,这偌大的庄内竟是没有一丝声音了。

  石继志慢慢由榻上起身,将衣服略微整理了一下,换好了一套夜行衣,带好佩剑。

  他小心地走近窗口,微微用手分开垂着的窗帘,透过那空花的窗格儿,向外一看,目光所见,尽是各色灯火,悬满园中枝树之间,光同白昼一般。

  此时雪花又起,鹅掌大的雪花片片飘着,这不大的一会儿工夫,地面上重新又是白茫茫的一片,再被各色灯光一映,愈发五光十色,彩气袭人,令人望之只疑身入仙境。

  石继志暗忖时机难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把背后长剑正了正,转身又把水银珠灯拉下拨暗了灯光,扑临窗下,用手轻轻把窗推开了一扇,暗影里,只见他一长身已飘出窗外。

  身方出外,只觉寒风袭人,这才想到自己仅穿了一身单衣,室内温暖如春,自是不觉,这一出外,可就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他伏在雪地上四下观望一阵,不见任何动静,这才二次腾身。

  这一次他用了“巧燕穿云”的身法,倏起倏落,霎时之间扑出了十数丈之外,已来至那“日照堂”之旁。

  站定身形展目四望,依旧是大雪纷纷,彤光四合,各色彩灯仍然是五光十色地炫照着。

  正当他辨别眼前形势之时,忽见那“日照堂”侧雪原之上,似星九跳掷似地扑来两条极快的人影。

  石继志忙将身形掩向一棵大树之后,转眼间这两个夜行人已经飞也似地扑近,离石继志身前约三四丈许,竟各自停住了。

  这一站定,石继志已看出,来人是一老一少,老者年已花甲,身材不高,后肩斜背着一柄雪亮刃口的分云铲。江湖上除去僧尼们有用方便铲为兵刃的,其他的江湖中人,以铲为兵刃的还真不多见呢。

  石继志看到此不由暗吃一惊,再看那少年,不由更是吃了一惊。

  原来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沙漠红丹鲁丝来庄时在大门外值班的沙麒,他后肩背着一柄万字夺。二人各自定住身形,倒使石继志暗暗吃惊,心想莫非自己被他们发现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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