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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蒲天河才注意到,那原本还剩下八十余盏烛光,竟几乎全都熄灭,仅仅余了五六盏,在空中荡来荡去。

  丁大元这一手“满天花雨”的打法,虽说是功力深绵,到底还不见火候,否则是不应该再留下这其它数盏灯光的!

  蒲天河就听见棚面上劈劈剥剥一阵乱响,竟有十数枚铁菩提,穿棚而出,划空而去。

  他如非当初有防在先,置身棚角,还真不敢担保不会为这些暗器伤在了身上。

  如此一来,他也就没有意思再看下去了。

  不过,由此,他却也看出丁大元武功的大概。

  他的功夫相当的惊人,可以说是自己一个极大的劲敌,蒲天河由此也就对他存下了戒心。

  他这时身子陡然腾起来,向着一棵巨树上落去。

  谁知他身子方自向下一落,就见竹门一启,丁大元也走了出来。

  蒲天河赶忙隐身不动,遂见丁大元一面擦着头上的汗,径自向后面内宅行去!

  蒲天河暗自观察,不敢过于心急,目送他远去后,才转回自己住处。

  当他推开了那扇破门的时候,却见门缝间,飘下了一张纸条儿,其上似写有字迹!

  他不由心中蓦地一惊。

  当时忙拾起那张纸条,把灯光拨亮了,就目一观,他由不住呆了一呆。

  只见是一张浅绿色的素笺,其上写着一笔挺秀气但有力的草书,只有十几个字:

  只可智取,不便力敌。

  少惹风流债!

  蒲天河心中不由一动,真有些气笑不得,这张纸条又是谁写的呢?

  如果说是小白杨于璇,又不可能,因为她捉拿自己尚恐不及,又怎会暗示自己机要。

  再想那个蒙面少女,虽较可能,可是她不是已经回去了么?再说她又怎么进来的?

  尤其是看见了那“少惹风流债”这几个字,使他更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他确实也想不出这个人是谁,总之,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坏意,这一点似可断定。

  当下他就把它藏好身上,关上了门窗,把背后的剑解下来,倒身在竹床之上。

  这一句“少惹风流债”,使他想到了连日来所邂逅的几个姑娘,自己倒真应该注意才是。

  他又想到了丁大元,这个人的确不可轻视,自己当今功力虽是可观,如果真要和他动起手来,可就不能确定一定能够胜得了他!

  因此这“只可智取,不便力敌”的话,就有很深的含意在其中了。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沉沉地睡了过去。

  当他一觉醒转之时,天色已然大亮。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叩着门道:“喂!喂!钱来旺起来了!”

  蒲天河先是一怔,可是随即心中一转,立即明白了是在叫自己,当下忙答应了一声,把门开了。

  门外站着一个胖胖的老头,身上系着白裙,见了他龇牙一笑道:“你是新来的花把式吧!你可真能睡,怎么昨晚上做了夜工是怎么着?”

  蒲天河含糊地笑了笑道:“第一天,不大习惯!老兄你是府上什么人呀?”

  这胖子嘿嘿一笑道:“我姓周,是管大厨房的,我跟你妹子小娟顶熟,她关照过我,要我照顾你。来,吃饭去吧!”

  蒲天河含笑点了点头,随他走出。

  姓周的又说:“你以后叫我周胖子就行了,我还给你找了几套衣服,你对付着穿穿看!”

  蒲天河连声道了谢,遂为周胖子带入到厨房进食。周胖子又取出了几套粗布青衣给他,并且告诉他说:“你的事很轻松,只要把花给整理好了,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你要是闲下来,你就来帮我作点杂活,我还能贴你点银子!”

  蒲天河点头道:“我有空就帮你的忙,钱却不敢要,在这里钱有什么用?”

  周胖子哈哈笑道:“你算看得开,不过这地方两年一放,你要是愿意走,也没有人勉强你!”

  说着话,就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妈走进来道:“开饭啦,大奶奶等着吃呢!”

  胖子笑着站起来,把备好的一碟烫面饺,一碟千层松糕,另外还有一小碗桂花汤团,放在红木托盘里,交给那个老妈妈,道:“快拿去吧,覃妈!”

  这个覃妈一副懒相的接过了盘子,向着蒲天河望了望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吗?”

  蒲天河点了点头道:“是的!”

  覃妈就眯起一对小眼睛笑了笑道:“噢……长相还真不错,外面都在谈你,说你是四姑姑那边使唤丫鬟小娟的哥哥,方才大爷还说要见见你呢!”

  蒲天河不由心中一动,暗忖道:“不好!莫非他已看出了我的底细不成?”

  想着就含笑道:“大爷有什么事么?”

  覃妈摇头道:“没什么事,听说是要你给小姐那边送花去!”

  说着上房有人在叫覃妈,这个老妈妈吐了一下舌头,赶忙端起盘子就走了。

  周胖子呵呵一笑,在蒲天河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小伙子听见没有?你算是出了名了,不过,年轻人走桃花运可不是好事,你要注意啦!”

  蒲天河一笑道:“没有的事!”

  说着他就走出厨房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不想身子才进,就见覃妈走过来,招呼道:“喂!钱兄弟,大爷叫你呢!”

  蒲天河答应了一声,就关上了门,换了一套粗布衣裳,自己看看,倒真有几分像是一个穷小子的模样。

  他出得门,见覃妈笑眯着他道:“你跟我来,大爷在书房里!”

  她领着蒲天河一直穿过前厅,来到了书房,房门垂着厚厚的一层暖帘,二人来到了门前,覃妈揭起帘子道:“花把式来了!”

  里面一人哼道:“叫他进来!”

  覃妈回身指了一下里面,她自己就退了下去,蒲天河揭帘而入,就见丁大元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用笔在练着字,神情甚是悠闲!

  他穿着一袭宝石蓝色的短袄,头上戴着一顶便帽,正直悬着手腕在写字。

  蒲天河本不愿奉承人,可是此刻身份;却不得不有所迁就,他当时硬着头皮叫了声:“大爷,唤我么?”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并不立刻回过身来,直等他写完了一行大字之后,才搁下笔杆,双手合着搓了一下,慢慢转过了身来。

  蒲天河近看这丁大元,厚额凸腮,肤色微黑,骨格十分奇特。

  他一双太阳穴微微凸起,双目炯炯有神。

  只要内行人,一眼也就可以看出来,此人身上是怀有特殊功夫的。

  他乍然看见了蒲天河,不由怔了一怔,一双浓眉微微一皱道:“你就是新来的花匠?”

  蒲天河点了点头,丁大元上下打量了他甚久,道:“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蒲天河喃喃道:“我姓钱叫钱来旺,二十五岁了。”

  丁大元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道:“是谁介绍你来的?”

  蒲天河喃喃道:“钱小娟是我妹子,是她介绍我来的。”

  丁大元口中“晤”了一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练过武没有?”

  蒲天河咳了一声道:“不瞒大爷,早先在老家,跟一个镖行里的师父练过一两年,谈不上什么功夫。”

  丁大元一双瞳子,在他上下转了一转,冷冷道:“恐怕不止一二年吧?”

  蒲天河一笑道:“大爷真会开玩笑,我还能有什么真功夫?”

  丁大元鼻中哼了一声,遂言归正传道:“我最喜欢花,你既然过去是开花儿市的,那就再好不过了,靠墙那一溜冬青树的叶子都该剪了,你明天好好把它理一理。”

  蒲天河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又点了点头道:“昨天蒋小姐来要几盆水仙,指定要你给她送去,你马上就过去吧!”

  蒲天河又答了一声:“是!”

  丁大元就揭开了门帘子,率先走出,蒲天河方一踏出门外,忽见那丁大元猛然一个转身,双手竟自向着自己双肩上按来。

  蒲天河不由大吃了一惊,可是忽然他又明白了。

  丁大元双手向下一按,拍了个正着,就见蒲天河口中“啊唷”一声,噗通!就坐了下来。

  他仰着脸,佯作吃惊道:“大……大爷饶……饶命!”

  丁大元“噗哧”一笑道:“你这还叫练过武呀!我是随便跟你闹着玩的,起来走吧!”

  蒲天河赶忙爬起来,跑了出去。

  就听得那丁大元在他背后,呵呵大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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