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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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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身在石壁上,一脸的憔悴、无助,名副其实的一副落难光景。 鞋掉了一只鞋不说,衣服也破了,手臂上一道红一道紫,满是擦伤,这里蒺藜遍生,荆棘到处,一不小心就有被刮伤的可能,更何况张慌落难之中? 也许一刀杀死了,反倒来得干脆,像现在要死不活的这种“半吊子”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随惊带吓,朱允炆早已三魂悠悠,这一霎虽然看似无恙的仍然活着,实在是在感觉上,比死了的滋味也相去不多。 洼子里蒸腾着浓浓的雾气,炊烟似的迅速上升,很快地弥散而开,茫茫大片,莫辨西东。 钱起由外面几乎是爬了进来,向着呆痴的朱允炆悄悄说道:“爷放心……没有人……” 朱允炆向他看了一眼,呆滞的眼神,缓缓移向洞口,继续捕捉他未完的心思、幻想…… 宫天保用一条破布,把左腕上的一处伤痕紧紧裹住,神态显示着一种亢奋,很不安宁。 他已是九死一生。这一剑,便是在暗袭方蛟不成,为其反手所伤,留下来的。 如此,他已尝到了方蛟的厉害。李长庭不知所踪,高鹤行也已丧生,剩下来的二人——自己与钱起,看来俱不是方蛟的敌手,一旦遭遇,凶多吉少,目前也只能忍辱偷生,以图后策了。 什么东西都丢下了,倒是皇上的那个贵重箱子还不曾抛离。 箱子里有赖以生存的金珠细软,还有一颗玉玺;过去四年,无论走到哪里,这颗国号建文的开国至宝都不曾离开他的左右 事实上,朱允炆一直都还不曾死心,仍然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起死回生,登高一呼,重登大位…… 如今看起来,这个愿望即使不算是梦想,也是越来越距离遥远了。 昨夜没吃完的食物,还带在身上。 钱起小心地摊开来,不过是几个糍饭团子而已。 他双手捧起来一个,恭敬地呈上去。 “爷,您将就着用一点吧!” 朱允炆回头看了一眼,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我,不饿!” 开口一说话,才自觉着声音都哑了。 人真是脆弱到极点的东西,不过是一夜光景,就变成了这个样!往下来还能再支持多久,可就不知道了。 “不想吃……”他又说:“只想喝口水……” 宫天保在一旁应了一声,四下看看,水倒是有,也清凉干净,就是找不着盛水的东西,只好先把手洗干净了,双手掬起一捧,送到了他跟前,“先生……” 朱允炆看了一眼,一声不吭地弯下身子,就着他的手,一口气把他手里的水全喝光了。 “还要不?” “够了……” 声音依然是哑的。随即背靠着石壁,不再说话。 宫天保近瞧着他的脸,红红的,像是热度很高,看样子许是发烧了。 想想看,一夜没睡,连惊带吓,再受了些寒,还能不病? “先生您觉着怎么样?不舒服么?” “不……”朱允炆摇摇头,忽然说:“他们都死了么……都不在了……” “先生是说?” “我是说叶先生……秦小乙……还有老和尚他们……他们都在哪里?” “逃散了!”宫天保说:“老和尚他们不知道,但叶先生、秦小乙他们一定都还活着!” 钱起点头说:“爷放心吧,爷忘了临走的时候,不是说好了,散了不要紧,最后都到重庆去……到了重庆大家又都团圆见着了!” “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朱允炆含糊地说着,随即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宫天保趋前听听,小声说:“睡着了!” 于是脱下了自己一件衣服,小心地为他盖在身上,向着钱起摆摆手,两个人聚在一起,转向一隅说话。 钱起说:“病了?” 宫天保点点头:“八成儿是受惊了,看样子还有点发烧!” “这可怎么办?” 宫天保摇摇头,指了一下外面,两个人于是潜身爬出石棚洼子。 “这可怎么办?”钱起说:“难道一直在这里耗着?” 说话的当儿,上面山坡传过来一阵人声,有人在大声喝叱。紧跟响起一阵“隆隆!”之声,似有什么东西,直滚下来。 宫天保打量一眼,叫了声:“石头!”慌不迭一拉钱起向谷中跃开。 紧接着四下里响起了一阵喀喳爆响,大片林木从中折倒,有的甚而连根拔起,连同滚落的巨大山石,一并落向谷内。 想是敌人找人不着,兴起了这个怪主意,竟然发动了滚石阵势,迫使匿藏的朱允炆等为之现身,或是就此葬身谷内! 眼看着敌人这般毒恶伎俩,宫天保钱起俱都为之色变。 惊愣的当儿,一块巨大的三角石块,由高处一路飞崩,石屑纷飞中落了下来,险险乎落向二人身前不足丈许远近,直把二人吓了一跳。 看看不是好相与,钱起待将转回石棚,却为宫天保拉住道:“等等!” 说话的当儿,似已听见了什么响动。 宫天保以手按唇,嘘了一声,小声道:“有人摸下来了!” “谁?” 宫天保摇摇头,只是留神倾听。 谷里雾气甚重,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看不甚清。 宫天保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不管是谁,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钱起点点头,一反手,把插在两膝上的一对匕首拔了出来。 宫天保说的不错,眼前已无退路,绝不容敌人再行接近,且是手脚更需利落,若是容得敌人出声招呼,一切都完了。 好在眼前的一片迷天大雾,正可人不知鬼不觉地干下杀人勾当。 十数丈外,有人挥刃砍树,正自向下移动,点子来了! 宫天保、钱起相互对看一眼,随即向两下闪身而开。对方来敌,显然也是两个。 其中之一用着沉重的脚步向上走着,“他娘的,抓住了这个小皇帝,老子非在他身上捅上十七八个窟窿不可,这阵子可把老子们整垮了!” 嘴里说着,一面挥动兵刃,砍伐着当前的野草,忽然“唷!”了一声,大声骂道:“什么玩意?!这么多刺,嗳……唷……格老子,把老子整垮了!” 开口“老子”闭口“格老子”,原来是位川道上朋友。 这里棘刺极多,一不小心自不免受伤。 另一个停住脚步,大声道:“怎么回事?扎着了,这刺可厉害啦!” 前一个道:“谁会藏在这种地方,回去算了!” 另一人说:“那可也难说,反正快到底了,一万两银子哪,兄弟!” 二人间隔不远,却因雾气太大,竟至不能互见。 口操四川话的一个,又黑又瘦,施一口斩马长刀,后一个既高又壮,背背长弓,两只手各运着一口鬼头刀,极是娴熟锋利,刀光闪烁,当者披靡,片刻间,当前荆棘已为他清理干净。 却是,一个人蓦地摸到了他的眼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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